次日天色微明,沈梔便起了身。
翠羽像是上了弦的陀螺,在屋裡滴溜溜地轉個不停,一會兒捧出一套水青色的衣裙,一會兒又舉著一套藕荷色的,嘴裡念念有詞,比要去赴宴的沈梔本人還要興奮。
“小姐,您看這套怎麼樣?配王爺昨天送來的那支東珠頭麵,肯定好看!”
“還是這套煙霞色的?料子是新貢的雲錦,襯得您膚白……”
沈梔坐在梳妝台前,由著她折騰,目光落在鏡中自己平靜的臉上。
她本沒打算如何鋪張,想著見見好友便回府,便是稍微普通一點也無妨。
可鬱衾昨夜著人送來的那些東西,卻不是尋常的賞賜。
那架勢,仿佛是把京城最好的幾家鋪子都搬空了,生怕她在外頭失了顏麵。
他那份笨拙又霸道的維護,讓她心裡又暖又軟。
她若是穿著素淨去了,倒顯得不識好歹了。
沈梔從一堆華服裡,抽出了一件明麗的鵝黃色長裙,裙擺繡著細碎的纏枝玉蘭,雅致又不失活潑。
“就這件吧。”她輕聲道。
翠羽眼睛一亮,又從首飾匣子裡挑出那支赤金點翠的紅寶步搖,“小姐好眼光!這顏色最是明媚!再配上這支步搖,今日宴上,定沒有哪家姑娘能比得過您!”
一番梳妝打扮下來,鏡中的人已煥然一新。
鵝黃色的衣裙襯得她肌膚瑩白如玉,發間那支步搖上的紅寶石,在晨光下流轉著璀璨的光,隨著她輕微的動作微微搖曳,映得她原本就清麗的容顏,更添了幾分奪目的豔光。
不張揚,卻讓人一眼再也移不開。
馬車行至丞相府,門口已是車馬盈門。
今日宴請的主人,是丞相府的二小姐李輕,也是沈梔在閨中時關係最好的手帕交。
李輕原本隻打算請幾個要好的姐妹,在自家園子裡小聚一番,說說話,熱鬨熱鬨。
誰知她母親李夫人覺得女兒已到及笄之年,想趁此機會為她相看一門好親事,便做主將宴席辦大,廣邀京中適齡的公子小姐們前來。
李輕怕沈梔如今身份不同,在這種場合會不自在,特意在信中提了一句,若是不想來也無妨。
但沈梔許久未見好友,心裡也掛念得緊,便回信說定會到場。
李輕得了準信,便放下心來,心裡盤算著,在自家的地盤上,斷不能讓阿梔受了半點委屈。
丞相府的後花園裡,此刻已是人聲鼎沸,錦衣華服的公子小姐們三五成群,或於亭中賞花,或在水榭邊談笑,一派風光旖旎。
沈依然今日也來了。
丞相府的請柬送到了沈家,沈家如今沒有正經主母,她便隨著平時交好的兩家小姐自己來了。
想著丞相府辦的是小輩的宴席,規矩不至於太過嚴苛,她正好能出來結交人脈。
隻可惜,事與願違。
京中這個圈子,誰人不知丞相府的二小姐與沈家那位嫡女是閨中密友。
所以不管心裡怎麼想,在李輕的主場上肯定都不會與沈依然太過熱絡的。
她獨自站在一處假山旁,看著不遠處言笑晏晏的人群,隻覺得那些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自己身上,帶著探究和一絲說不清的輕蔑。
“那不是沈家的庶女嗎?她怎麼也來了?”
“聽說是她自己要來的,想來是想攀附些什麼吧。”
“真是沒眼力見,李小姐和沈家嫡女關係那麼好,她來不是討人嫌嗎?”
幾個世家小姐的竊竊私語聲不大不小,正好能飄進沈依然的耳朵裡。
她捏著手帕的手指收緊,指節微微泛白,臉上卻還要維持著得體的微笑。
另一邊,有幾個公子哥也在低聲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