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立刻寫奏章塘報,搶先為此事定性!”錢啟運語速快如連珠:
“你、我加上郭衛帥三個衙門的主官一起署名!八百裡加急!我現在就起草!”
錢啟運一邊說著,一邊幾步搶至書案前,鋪開雪白的題本紙,開始構思起來。
“我來給你磨墨!”王茂才應了一聲,走到書案旁磨起墨來。
一時間,暖房內隻剩下了硯台和墨塊摩擦的沙沙聲。
錢啟運閉目略微沉思,旋即睜眼,抓起飽蘸濃墨的紫毫筆,手腕沉穩,落筆如飛:
“臣兩淮都轉運鹽使王茂才、揚州衛指揮使郭晟、揚州知府錢啟運,謹以萬死泣血頓首百拜,叩奏天聽:
驚聞巨變,五內俱焚!
巡鹽禦史杜延霖奉旨南來,催繳鹽課本為賑陝,然其年剛及冠,少負意氣,未諳兩淮鹽政積重沉屙之實。
甫至淮揚,未及旬日,即罔顧臣等再三泣諫,一意孤行,專行峻法,催征苛求,立逼曆年積欠!
其法酷烈,不分豪商巨賈、窮苦灶丁,儘行鎖拿係獄,嚴刑追比。以至民怨沸騰,如置鼎鑊!
至正月初三,積怨爆發,刁頑灶丁受人煽惑,聚眾千人,以‘抗糧’為名,嘯聚為亂!凶徒喪心病狂,竟直撲欽差行轅儀征官驛!
彼時臣等聞訊,肝膽俱裂,雖竭力調兵遣將,星夜馳援,奈何亂勢已成,賊焰滔天...
凶徒縱火焚驛,烈焰騰空...杜禦史身陷火窟,左右雖冒死搶救,終因火勢猛烈...竟致...竟致罹難!
嗚呼!朝廷柱石,殞於宵小之手!
臣等痛徹心扉,伏惟杜禦史本為救陝心切,然其行事剛愎,拒諫飾非,操切失度,終釀此潑天大禍!
附杜延霖親筆簽署之文書為證,其責專斷,鹽司無從置喙...臣等雖百般勸諫,惜乎未能回天!
今逆賊雖暫被官軍驅散,然地方糜爛,士紳驚恐,黎庶驚惶,秩序蕩然!
更可慮者,倭寇聞風而動,竟趁此巨變,突襲揚州東郊,臣等勠力同心,血戰竟日,陣斬賊眾六百餘級,方保城池不失!
然倭患未靖,亂民猶存,伏乞陛下速遣重臣,整飭鹽政,撫綏地方,並治臣等彈壓不力、救護欽差失職之罪!
臣等待罪惶恐,不勝戰栗屏營之至!謹奏。”
寫完最後一個字,錢啟運擲筆於案,他拿起題本,吹乾墨跡,又拿起那份杜延霖簽字的文書抄本,一並塞入加急奏匣。
“王鹽台,用印!趙運同,副署!”錢啟運的聲音不容置疑。
王茂才捧出鹽運使司沉甸甸的銅印,蘸滿鮮紅的印泥,在題本和附件上重重鈐下。
趙汝弼也慌忙找出自己的同知官印蓋上。
“光有這份文書還不夠!”錢啟運抹了抹額頭上的細汗,繼續飛快說道:
“立刻派人,不!趙運同,你親自帶幾個心腹,速去鹽場!去那些被催繳過的灶戶家裡!威逼利誘也好,嚴刑拷打也罷,務必弄到幾份‘血淚控訴’杜延霖催逼的‘供狀’!找幾個看起來老實巴交、家中有傷亡的灶丁,讓他們畫押!記住,要快!”
“明白!我這就去!”趙汝弼也來了精神,急忙應道。
“弄到供詞後,直接去衛司衙門找郭衛帥!”錢啟運對著趙汝弼倉皇的背影又補了句。
趙汝弼背對著兩人擺了擺手,表示知曉,隨後奪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