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啟運又看向王茂才:“王鹽台,咱們立刻去衛司衙門!下麵的棋該怎麼下,得看郭衛帥的了!”
王茂才臉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兩人剛要動身,暖房的門突然被急促叩響了。
“誰?!”王茂才厲聲喝問。
“王鹽台,是...是郭衛帥來了。”外麵傳來之前那名報信的鹽司小吏的聲音。
“哦?”王茂才和錢啟運對視了一眼——說曹操曹操到,郭晟來的正好。
“快請!”王茂才連忙道。
門被推開,郭晟一身戎裝,甲葉上還帶著泥點,就這樣大步流星地闖了進來,他看也不看地上的狼藉,劈頭就問:
“外麵都鬨翻天了!儀征館驛被燒成了白地,姓杜的被燒的隻剩一截黑炭!老子聽到消息,點齊親兵就殺了過去,硬是從亂民腳底下把那截焦屍搶了回來!但城外麵仍有不少亂民,還有——”
郭晟看向王茂才,聲音陡然拔高:
“王鹽台,你先前托我聯係的那夥倭寇,還要不要動手?人已經在半路上了!我郭某人醜話說在前頭,這夥亡命之徒,可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想打發走他們,你們鹽司庫房裡得大放血了!”
“另外,你們鹽司衙門捅了這麼大的窟窿,到底想怎麼收場?!”
“郭衛帥,且聽我說。”王茂才強作鎮定,上前一步,語速飛快地將方才與錢啟運議定的毒計向郭晟簡要說明了一遍。
郭晟聽完,雙眼瞪得溜圓:“嘿!還是你們讀書人心臟啊!”
說著,他猛地一拍大腿:
“乾!就這麼辦!老子一早就看那姓杜的不順眼,死了活該!倭寇那邊,我這就差人去知會井上小七郎,讓他放開手腳殺!”
“郭衛帥深明大義!”王茂才鬆了口氣。
“眼下還有一件要緊事,”一直站在旁邊未曾開口的錢啟運突然沉聲接話道:
“那就是找到錢祿、何和頌!此二人乾係極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他頓了頓:“立刻發動府衙、鹽司、衛司所有能用的班頭、衙役、兵丁,秘密搜尋。活捉最好!若已死,他們就是被亂民所害的‘忠烈’,是杜延霖暴政的犧牲品!他們的家人,優加撫恤!若是尋到活口——”
錢啟運說到此處,眼中寒光閃過,右手做了個下切的手勢:
“那他們是杜延霖暴政的爪牙,是‘欺上瞞下、額外勒索、激化矛盾’的罪魁禍首,待‘倭亂’平息,就拿他們開刀,明正典刑!就用他們的人頭給朝廷、百姓一個‘交代’!”
錢啟運說著又看向郭晟:“還有一事,郭衛帥務必留心。”
“你說!”
“今夜倭寇屠戮之時,揚州衛官兵要在外圍奮力‘剿殺’,做足樣子!更要確保這股倭寇,在搶夠、殺夠之後,必須被我們‘全殲’在海上或灘塗!倭寇凶頑,所以一個俘虜都沒有!參與‘圍剿’的心腹官兵,事後重賞!若有管不住嘴的...”
錢啟運再次做了那個手勢。
王、郭二人同時深吸了一口氣,重重點頭:
“錢府台思慮周祥,就照此辦!”
錢啟運最後看了一眼窗外染上暮色的揚州城,聲音低沉而肅殺:
“諸位,我等已行至懸崖,退一步已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唯有勠力同心,行此雷霆手段,或可掙得一線生機!功成,則杜延霖遺臭萬年,我等‘驅倭安民’有功,或會因失察小懲,但根基猶在!事敗...那就黃泉路上,再論是非吧!”
暖房內,炭火漸熄,一場顛倒黑白的彌天巨謊在這炭火的餘燼中就這樣被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