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急且快,寬大的織金衣袖不慎拂落了手邊高幾上的琉璃盞,瞬間摔到地上裂了幾片。
雲充容聽到琉璃破碎的聲音,心猛地一沉,慌忙站了起來。
“娘娘息怒!”
息怒?她如何能息怒?
衛貴妃滿麵怒容,眼神冰冷的望向雲充容。
皇上在此時去看薛妃就是在打她的臉。
她入宮就直接封了貴妃,深得皇上寵愛,連皇後都不曾放在眼中,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皇上才回宮,恪昭容就借口肚子疼去請人,這次又輪到了薛妃裝病。”衛貴妃抬手重重拍了高幾,怒極反笑道:“皇後竟也隻有這些下作的手段了?”
她們兩個都是皇後的人,這種種行為分明是在做局針對自己!
皇後以為這樣就能斷了皇上對她的寵愛?簡直是癡人說夢——
“娘娘英明,這其中定有貓膩,妾身看還是叫張貴儀過來商議。”雲充容深知自己一人承受不住貴妃的憤怒,趕忙找人分擔。
在巴結攀附貴妃的人中,唯有張貴儀腦子還算聰明,能出些有用的主意。
“讓她過來。”衛貴妃眉頭緊蹙,勉強答應了。
得了貴妃允許,雲充容忙讓身邊的宮女綠煙去慶春宮請張貴儀,自己則是絞儘腦汁的說些片湯話應付貴妃。
慶春宮離昭陽宮不算遠,正當雲充容快要詞窮時,聽到宮人通傳“張貴儀到”,暗自鬆了口氣。
午後燥熱,張貴儀的品級不夠乘攆轎,一路走來已是熱得滿腦門子汗。她進門時才拿帕子擦了汗,踏入四角都鎮著冰的殿中,被激得渾身一顫。
然而比起殿中的冷氣,滿麵冰霜的貴妃更讓她心底發涼。
“妾身見過貴妃娘娘,見過雲充容——”張貴儀尚且未見完禮,就被雲充容打斷。
衛貴妃身份尊貴又心高氣傲,自是不屑問出口,這樣的事還得她來。雲充容複述了貴妃的話,又問道:“你怎麼看?”
當綠煙去找自己時,張貴儀已經猜到了她們的用意,故此心裡已有腹稿。
不過她仍是露出思索的神色,沉吟片刻後,方才緩緩道:“妾身拙見,今日之事一切的關鍵都在皇上。”
衛貴妃看向她的目光中壓著幾分不耐,示意她直說。
“娘娘,薛妃護佑皇嗣的功勞是皇上親口承認的,還封妃以示褒獎。”張貴儀斟酌著道:“您質疑她,實則是在質疑皇上的決定。您駁了皇上的麵子,皇上自然不快。”
“今日皇上會去看薛妃,不僅是她昏倒了,更是因她懂事。”
“雖是昏倒脫身,她沒有借題發揮去請太醫鬨大,哪怕是裝病,皇上也不會追究,反而還會加以安撫。”
她一口氣說完就低下了頭,不敢去看貴妃臉色。
說是安撫薛妃,實則是要敲打貴妃,在場的人都聽懂了,愈發心驚。
衛貴妃聽完這些,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她強撐著傲氣,隻是話裡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本宮不過在恪昭容落水那日說了幾句無心之言,皇上竟還在生氣?”
“娘娘,皇上看重皇嗣,與恪昭容的關係不大。”張貴儀擔心激怒貴妃,和緩的說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衛貴妃見她猶豫,驟然抬眸,一股淩厲目光直直望向她。“說下去。”
張貴儀隻得硬著頭皮說了出來:“您隻能當薛妃真的病了,送上禮物以示安撫,將這件事揭過去,才能平息皇上的不快。”
衛貴妃臉色格外難看,語氣冷硬的反問:“她在本宮跟前裝神弄鬼,本宮竟還得派人去安撫她?”
從剛才一直沒說話的雲充容瞅準機會,適時開口奉承道:“娘娘是看著皇上的麵子,並不是為薛妃。”
衛貴妃冷著臉沒說話。
眾人噤若寒蟬的候著,誰都不敢再說話。
片刻後,衛貴妃叫來了管庫房的宮女荷香,語氣中頗有幾分不情願。“選些禮物,不要入口的東西,下午給延福宮送去。”
荷香忙恭聲應下,在場的人也都跟著鬆了口氣。
尤其是雲充容,餓著肚子又擔驚受怕的陪在這裡,已經是累極,隻想早些回自己宮中休息。
正當她準備起身告退,卻見衛貴妃神色有異。
“薛妃落水後裝病月餘,又換了不少太醫診脈,折騰得生怕宮中有人不知道她的功勞,怎地這次突然聰明了?”衛貴妃若有所思的道:“可是身邊添了什麼人出主意?”
雲充容習慣性的想接話,卻發現自己並不知情,一時語塞。
倒是張貴儀不聲不響站了出來,輕聲道:“回娘娘的話,月餘前皇後恩準薛家送人進宮,妾身打聽著像是頂了延福宮大宮女的缺。”
這本不算什麼秘密,但能時時關注著,確實是用心了。
衛貴妃看張貴儀的眼神添了幾分滿意,雲充容見狀,雖有不爽,也隻得暫且忍耐。
聽到薛家送人進宮,衛貴妃腦海中忽然浮現半張精致的側臉。
等張貴儀和雲充容離開,她無心用膳,叫了纖雲過來。
“著人去打探薛妃身邊新來宮女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