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妃來到皇後起居的側殿前,她扯了扯唇角,揚起一抹笑容,才緩步走了進去。
“皇後娘娘安好。”
臨窗的軟榻旁,王皇後正翻看著後宮賬冊。聽到薛妃的問好聲,她抬起頭,目光淡淡的望了過來。
皇後素來寬和,如今臉上沒什麼表情,讓薛妃心中愈發添了些不安。
過了片刻,王皇後才緩聲道:“坐罷。”
薛妃謝了恩,隔著小幾跟王皇後相對而坐。
待宮人端上了茶,王皇後屏退了身邊的人,開門見山的問:“今兒你帶在身邊的宮女就是薛五姑娘吧?”
薛妃有點不自在,輕聲道:“妾身讓阿姈暫且跟在身邊學規矩。”
王皇後微微蹙眉,語氣不輕不重的道:“你當初求本宮讓她進宮時,好像不是這麼說的。”
薛妃雙頰泛紅,訕訕的沒出聲。
兩個月前,她被太醫判定以後再難有孕時,痛苦糾結了良久,求到了皇後麵前。因著從前就支持皇後的情誼和護佑皇嗣的功勞,她直接坦白了想讓娘家妹妹進宮固寵。
“你說不想一生孤苦無依,想要個一兒半女在身邊,本宮念及你護佑皇嗣有功,便答應了你。”
王皇後鳳眸微眯,銳利的目光讓薛妃無可躲避。
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硬著頭皮為自己辯解,“娘娘,妾身想著強扭的瓜不甜,到底要皇上喜歡才好。”
王皇後笑了下,不緊不慢道:“昨日皇上去看你,你可曾提過此事?”
薛妃眼底浮現一抹尷尬之色,勉強解釋:“皇上來得突然,阿姈的規矩尚未學好……”
王皇後挑了挑眉,“本宮瞧著她跟在你身後舉止得宜,連雲充容都看出來了,她不是尋常宮女。”
薛妃才想張口辯解雲充容是故意挑事,可轉念一想皇後豈會不知,這是在敲打自己。
她臉色有點蒼白,眼圈微微泛紅,很快低下了頭。“娘娘,是妾身做得不妥。”
見她服了軟,王皇後念及她傷了身子更是傷心,緩和了語氣道:“五姑娘到底是侯府血脈,你若要用她,就早些給她名分,隻讓她不明不白的當宮女,著實是委屈了她,讓彆人看著也不妥。”
薛妃心裡充滿無法宣泄的委屈和痛苦,卻隻能紅著眼圈應是。
皇後見狀,輕輕歎了口氣,賞賜了不少補品,讓她回去好好調理身子。
出了坤儀宮的大門,薛妃臉色有點差,她看到等在攆轎旁的銀柳,想起自己打發薛姈去了禦膳房,眼神也變得複雜。
她沒說什麼,一路沉默著回了延福宮。
***
今日休沐,趙徽批閱折子至晌午後,又看了半日書,不知不覺到了暮色四合時。
劉康順瞅準皇上喝茶的時機,上前道:“皇上,有幾位娘娘特意備了解暑的羹湯,想要給皇上送來。”
這次回宮後,皇上雖去過嬪妃宮中,卻未曾留宿過,日子久了,自然人心浮動。各宮娘娘們既想邀寵又怕討嫌,近來多是先找禦前的人打探消息。
送湯隻是由頭,若皇上肯去哪位宮裡用晚膳,侍寢自然也成了。
趙徽放下茶盞,隨口問道:“全都是解暑的湯?”
劉康順早就打好腹稿,連忙解釋道:“今日是去坤儀宮請安的日子,皇後娘娘賞賜了解暑的補品。自貴妃娘娘起,各位去請安的主子們都得了。”
他話音才落,隻見皇上忽地抬眸,目光淡淡的望過來。“往常怎麼沒見你這樣多話?”
劉康順額角冷汗直冒,自知瞞不過皇上,恭聲道:“昭陽宮來人,貴妃娘娘想親自給您送來。”
春日遊湖那件事發生後,且得知恪昭容有孕,衛貴妃心裡不痛快,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後來又屢次質疑對薛妃的封賞,皇上麵上沒說什麼,卻再未踏入昭陽宮。
她先是稱病來請皇上,皇上隻讓太醫過去;後來她親自到福寧殿求見,皇上忙於政務,並未沒見她。
進宮後就得寵的衛貴妃,還從未受到如此冷落。
衛貴妃委屈極了,卻忘了一件事。
皇上既為明君,天下海晏河清,後宮就該和睦安寧。
好在貴妃沒有執迷不悟,近來知錯能改的姿態擺得好,且有同皇上有些青梅竹馬的情誼,他才敢往皇上麵前遞話。
趙徽收回了視線,淡聲道:“回福寧殿。”
劉康順正疑惑皇上改了主意,忽地回過神來,皇上是準他給昭陽宮遞信兒。
他連忙應下,心道貴妃娘娘的努力沒白費,這是要複寵了。
***
等鑾輿從梧桐苑出來,已經是傍晚時分。
夏日天長,落日晚霞的餘暉遍染天際,白日裡的燥熱稍稍散去。
趙徽沒讓人放下簾子,路過禦花園西南角時,無意往外瞥了一眼。
入目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翠綠,石青色的假山掩映其中,仿若一副風景畫,忽然濃蔭下的一道淡粉色身影躍然景中。
那張笑靨如花的美人麵好生眼熟,趙徽眯了眯眸子,叫停了鑾輿。
正在假山旁托人辦事的薛姈,絲毫沒覺察到自己在正在被人遠遠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