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爺,快起來了。先生都到正堂上去了,再不去老爺可真就要惱了!”
丫鬟焦急的拍著門,房裡的李宸才悠悠轉醒。
“哪裡來的什麼先生?”
今早享用一頓美食,午間就該去梨香院赴宴,又是享受的一天,卻是被這公鴨嗓的丫鬟,擾了大半興致。
撐起身子,李宸猛然睜眼,眼前熟悉的一幕幕,卻令他倍感寒心。
“不是吧?老天爺,你耍我呢,這還能換回來?”
錯愕了幾秒以後,李宸便迅速掃視了這屋內四周。
先前沉浸於榮國府的享受生活太深,大學時的惰性又養出來了,竟真就“既來之,則安之”,沒再想更多。
眼下,他又從林黛玉換成了鎮遠侯府二公子,不由得迅速冷靜,分析狀況。
地麵整潔無塵,靠椅上的舊衣物一件不見,書櫃書櫥也不再是雜亂無章,此情此景李宸不由得想起《唐人街探案》中的經典台詞,“房間整潔沒異味……”
窗欞上擺著一盆小花,正對書案的牆上還多了一幅字,前世熟讀各類穿越小說的李宸,已經有了猜測。
來到案前,李宸翻著案角堆疊的書冊。
見到墨跡,李宸微微皺眉,已能揭開了近來這離奇經曆的謎底。
這字跡李宸在林黛玉房中時可是真真切切見過的,所以在他成為林黛玉的時候,林黛玉也成為了他,作為鎮遠侯府二公子在此處生活。
李宸抽了抽嘴角,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麵對這造化弄人的第二世。
“二少爺,你聽見沒?怎得還不應話呢?”
李宸登時回過神,連著咳了幾聲,捂著嘴,有氣無力回道:“春桃姐姐,我身上不太舒服,腹中脹痛的厲害,勞煩你與娘親說一聲,待我為先生致歉,今日恐怕不能出去上課了。”
“啊?二公子疼得厲害?要不要去請郎中來?”
“不用不用,我先養一養神,興許下午就沒事了。”
李宸一麵說著,一麵將桌上的書冊,字帖都塞進抽屜裡。
保不準一會兒娘親鄒氏會進門來看自己,要是將這些書冊,當成他所學的內容,由此讓業師考教起來,那可真就麻煩了。
雖不知為何這府裡又多了一個先生,李宸一時之間便也隻能用個拖字訣來應對。
拉開抽屜,卻有意外收獲。
抽屜一角放著一冊嶄新的書卷,沒有封頁,卻因墨跡乾結而褶皺蓬起。
這肯定不是他自己用過的。
取在手上一觀,竟是最近十日林黛玉一筆一畫記下的經曆,還記錄了她的一些心事。
這對李宸簡直太有用了,迅速翻閱瀏覽。
“原來林黛玉一手書法驚豔了便宜老子,便宜老子當她是神童,又請了廩生做業師,在今日考教?!”
“這……怎麼偏偏今天換回來,老天你是在為難我呀!”
……
“先生,您稍作等候,必然是宸兒他昨晚看書熬得晚了,才耽擱了今日。我已讓下人去喚了,您一路入城風塵仆仆,先喝茶歇一歇。”
“多謝夫人。”
被鎮遠侯府聘為西席先生的邢秉誠,年四十有六,身形清臒,兩鬢生華,眼角皺紋細密,眼神中帶著些許倦意。
一身半舊的藏青色直裰儒袍,漿洗得有些發白,袖口已見得輕微磨損生絲。
兩次鄉試未能及第,對邢秉誠的打擊不小。
屢次科考、歲考他都能排行前列,保住這廩生的名頭,科舉卻一直不儘如人意。
若非生計困頓,他自然還是要在家勤於學問的,奈何今年家中收成實在不好。
其實以廩生的名頭大可開書館,或者拜在資深師爺門下,做錢糧、刑名師爺,待遇都比給鎮遠侯府當西席先生更優厚,但他仍是不想放棄科舉一途。
勳貴之門的公子,僅是童試啟蒙,費不了他多少心力,憑此還能不愁吃住,有閒暇時間修學,已是他當下不二的選擇了。
從縣城入京前,邢秉誠也向人打聽了鎮遠侯府的事。
聽人說,這是個隻知鬥雞走狗的紈絝,已十歲有五,尚不能握筆,將先前的業師氣得將束脩丟下,不辭而彆,被傳為勳貴各門的笑柄。
邢秉誠聽了心裡反倒還舒坦了些。
若真情況如此,那鎮遠侯對於小兒子考取功名應當也沒什麼執念,他的工作也更好糊弄。
可今日來了堂前,卻發覺是全然不同的氣氛。
不知是家風使然還是如何,鎮遠侯府上下竟然頗為重視,給了他這個失意的先生十足尊重,鎮遠侯現如今也坐在這堂前。
隻是那小兒子,確實如傳聞中說的那般,爛泥扶不上牆。
“熬夜讀書,戲言罷了。也隻有溺愛孩童的婦人會信。”
邢秉誠微微搖頭,拾起茶盞淺淺啜了口。
未及,沒等來人,丫鬟春桃急匆匆的入堂趕到鄒氏身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鄒氏麵色一緊,道:“怎會如此?怕是夜裡案前看書點燈,入榻休息忘了關窗,染了寒症。”
一麵說著,鄒氏一麵還皺眉看著鎮遠侯,心底不知埋怨了多少遍,因他管得太嚴,導致李宸身邊短了丫鬟差使,才釀成今日的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