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宸這不按常理的一坐,徹底打亂了兩人的陣腳。王熙鳳與賈璉對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錯愕與茫然。
這戲,接下去該怎麼唱?
“平兒姐姐,我口渴了,勞煩送壺茶來。”
“……是。”
看如今房中的陣仗,平兒也隻能順著她的脾性來。
李宸慢條斯理地呷了口茶,猶覺不儘興,朝王熙鳳那邊努了努嘴:“平兒姐姐,給你家奶奶也斟一盞,潤潤嗓子。瞧這架勢,怕是快說不出話了。”
平兒訕訕應諾,借倒茶之機擋在李宸與王熙鳳之間,壓低聲音急問:“完了奶奶,這尊大佛不好送走了,這可怎麼辦?”
王熙鳳銀牙暗咬,從齒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怎知道?難不成就這麼算了?!”
半盞溫茶下肚,王熙鳳把心一橫又哭鬨起來,“今個林妹妹就在跟前,你有本事,將方才那混賬話再說一遍!”
李宸從容擱下茶盞,輕點著頭,饒有興致地煽風點火,“嗯,璉二哥哥不妨說說,我一個小女子,難不成真能把偌大個榮國府吃垮了?”
賈璉被將了一軍,頓時窘迫不堪。
承認吧,那是不要臉麵,傳出去定被重罰,林黛玉的份例賈母都要求過了隻加不減;否認吧,話已出口,他拉不下這個臉伏低做小。
本是來助陣的,怎料火竟燒到了自己身上?
賈璉惱羞成怒,索性假戲真做,發起瘋來。
轉身抽出牆上掛著的裝飾佩劍,怒指王熙鳳:“好個潑婦!我原是好言與你商量,你倒會把臟水全潑到我頭上!既然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不如一並了結算了!”
說罷,竟真持劍向王熙鳳衝去。
王熙鳳可被這陣仗唬得臉色煞白,事先排演中可從沒說過有這一出戲,定是這憨貨動真格的了,劍刃是真要落在她頭上來。
屋裡登時大亂,平兒嚇得哭著上前阻攔,王熙鳳直往平兒身後躲,豐兒更是被嚇軟了腿,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並用想要往外爬出去。
紫鵑,雪雁也被這陣仗唬得不輕。
擔憂自家姑娘的安危,忙湊來耳邊勸說道:“姑娘,姑娘,我們快走吧!這璉二爺若是殺紅了眼,傷到你身上可怎麼辦,我們可都沒法跟老祖宗交代了。”
李宸卻是仍巋然不動,心底還由衷腹誹起來。
“這賈家的狂躁症是遺傳的嗎?寶玉一急就摔玉,賈璉一急就拔劍?”
“我看倒像是賈母給嬌寵出來的,一個兩個的不學無術,脾性還不小。”
賈璉此刻已是怒意上頭,劍尖所指每次都要落到王熙鳳臉上。
平兒在當中拚命周旋,衣服都被刮破了幾道口子。
“二爺!奶奶縱有不是,這府裡上上下下都是她儘心儘力,你怎能動起兵刃來了?豐兒,還不快去喚人!”
“小賤人,你敢走出這個門!今個,誰也不許走!”
說罷,賈璉一把將平兒推開,舉起一劍就要劈到王熙鳳腦頂。
王熙鳳怕得蜷縮身子都閉了眼,屋內尖叫聲四起,可瞬息之後,卻隻聽“鐺”的一聲,劍竟然被人隔檔開了。
王熙鳳心神俱顫,睜眼卻沒想到護在她身前的竟是林黛玉?
李宸手持燭台,一擊打在劍腹上,當即將劍震偏離了方向。
覺醒記憶之前,李宸可也是在鎮遠侯府上跟著武師操習過的,雖說算不上有多少能為,不足以上戰場拚殺,但總比賈璉這被酒色掏空之輩更懂武藝。
礙於林黛玉的身軀,沒有那麼大的膂力,但取巧將沒劍路的劍彈開,並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這劍都沒開刃呢。
可在李宸眼裡是平平無奇,看在彆人眼中衝擊可就大了。
在場眾人,誰能想到林黛玉能打飛賈璉的劍?
於身軀,力氣而言,二人都不在一個水平。
紫鵑,雪雁看傻了眼。
平兒,豐兒都忘了出去叫人。
賈璉也完全沒想到林黛玉能阻攔他,而且是成功的擋下他,錯愕的呆在原地。
王熙鳳好似心臟漏了一拍,待回過神後,當即在身後攔腰抱住了林黛玉,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妹妹,救我!”
李宸自然也不給賈璉喘息的機會,舉起燭台重重砸在他手背,一擊打得他劍脫手,頓時出了一道紅印,長劍落地。
“璉二哥哥好大的威風!”
倒提著燭台,李宸睥睨著捂手痛呼的賈璉,冷笑道:“在外頭可沒聽聞了你有這般殺伐之氣,怎得不入伍參軍用到戰場上去?隻敢在自家屋裡逞威風,算什麼東西?”
“妹妹,你這?”
“丟人現眼!要不要請老太太、大老爺來,看你再充一回好漢?”
賈璉被罵的啞口無言,麵上一白。
捂著的手掌還在殷殷滴血,痛如鑽心。
“罷了,我不與你們一般見識!”
說罷,賈璉便奪路而逃。
賈璉服軟退走,屋內人總算是鬆了口氣。
誰也沒想到一場鬨劇竟是這樣收場。
李宸扭過身來,扶起了驚魂未定的王熙鳳,語氣溫和,全不見剛才的厲色,簡直判若兩人,“二嫂嫂受驚了吧?彆放在心上,往後他若再欺負你,你便來我房裡尋我,我定會護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