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黛玉回到房中以後,她心頭猶自怦怦亂跳,思緒一團亂麻,理不清、斬不斷。
本想著說幾句四平八穩、占儘大義的道理,先將鎮遠侯的問策應付過去。
可卻不想,那句“隻問道理,不問吉凶”,竟好似在乾柴上丟下了火星,當即點燃了鎮遠侯骨子裡武將的剛烈。
竟真就毅然決然地踏上了孤臣、直臣的路子。
甚至直接入宮麵聖。
這接下來的驚濤駭浪,該如何抵擋?
林黛玉頓感無力,甚至都不由得寄希望於那個紈絝,等明日換回身子,由他過來應對這棘手的殘局。
但僅憑他真有那個城府嗎?
而且,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她緊接著又在鄒氏房中聽得更讓她不知所措的消息。
宛若另一記重錘,敲在她心鼓上,令林黛玉方寸大亂。
“薛家要是與鎮遠侯府結親,那豈不是成了我與寶姐姐……”
林黛玉伏在冰涼的書案上,捧著雙靨,隻覺越發滾燙,連耳根都要燒著了。
“不,不會的。”林黛玉揉著自己的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那隻是春桃姐姐的妄加揣測。寶姐姐何等眼光,怎會看得上一個紈絝,明明先前她還曾與我質疑過李宸的品行呢。”
“若不是我一力引薦,薛家才不會與鎮遠侯府有往來,更何談結親?”
可念及此,林黛玉心頭又是五味雜陳。
這若真實現了,豈不是挖坑自埋。
“但鎮遠侯府因此得益,鄒夫人不必再典當頭麵,終究是好事。姨母,寶姐姐那邊對我的熱情款待,也算是我投桃報李,兩不相欠,可若因此真促成了兩家姻緣……那我可怎辦?”
渾身打了個寒顫,林黛玉想到更為恐怖的事。
李宸終究要結親,若新娘子是彆家的千金,不與她相識,那恐怕還不如性情更淑溫的寶姐姐呢。
可一想到自己以一個男兒身入洞房,林黛玉就好似胸口被石塊堵住,透不過氣。
萬千愁緒,最終都化作了筆下寥寥數語。
林黛玉取出與李宸通信的小冊子,心虛地寫道:“邱管家背後主使乃忠信伯,證據確鑿。侯爺已入宮麵聖,陳說原委。此舉恐引朝堂風波,府中前景難料。”
筆尖頓在最後一筆,林黛玉終究沒好意思寫下自己便是那推波助瀾之人。
至於第二件事,有關薛家。
林黛玉臊著緋紅的臉頰,筆懸在半空,終究沒能落下字跡。
“要是我過問這兒女情長之事,定要惹這紈絝白白嗤笑。罷了,等我回到府裡,親自與寶姐姐問個明白便是。”
擱下筆,林黛玉收起二人通訊的小冊子。
心煩意亂的再攤開書本,深吸口氣,林黛玉再度提筆蘸墨,強迫自己將心神浸入經義文章中。
“這兩件事好似都被我弄巧成拙了,唯一能做好的,便是這案頭學問。我還是本本分分的做課業,往後,定要謹言慎行,再不多話了。”
此刻,這舊時讓她感覺繁重的書卷課業,如今反倒成了林黛玉尋找慰藉的渠道。
待落下筆後,林黛玉的心情也隨之漸漸舒緩。
……
豎日,
林黛玉緩緩睜眼,入目是熟悉的湘妃色床帳,悠然長歎出一口氣來。
終於回來了。
這次反倒是她來擔心著換身的事會不會出差錯,幸好一切都還按照既定的規律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