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鎮遠侯直到深夜才回府,恐怕都是皇宮落了鎖,被宮裡人從城牆上吊著出宮的,事情的嚴重性可見一斑,林黛玉甚至都沒敢去房裡細問。
由此,林黛玉心裡不由得多了一份對李宸的虧欠。
至於先前為他洗衣服,打掃屋子,做課業,甚至連渾身上下都深度清潔了回,做得這麼多事,都被她擱置一旁,以為和自己闖下的禍端,沒法抵消了。
“姑娘,你起了?早膳雪雁方才去取,稍候便回。”
紫鵑聽得的動靜,便卷起了床幃,照常取來淨盆溫水,伺候林黛玉潔麵更衣。
在鎮遠侯府時,這些日常小事都是由林黛玉親力親為,如今享受著體貼的服侍,感受與先前大有不同,再不似舊時那般習以為常。
“勞煩紫鵑姐姐了。”
聽林黛玉客氣了一聲,為她梳頭綰發的紫鵑不由得頓住了手。
“姑娘怎得還與我客道起來了,倒顯得生分。”
林黛玉含笑,心平氣和的說道:“哪裡是生分,是真心感念。”
“真心?”紫鵑失笑,語氣帶了幾分親昵的嬌嗔,“那一會兒早膳姑娘可彆再喂我了。這幾日同吃同睡,我身上都發福了。上月才裁剪了冬衣,若是年節時我穿不下了可就壞事了。”
聞言,林黛玉也不由得被紫鵑逗得莞爾一笑。
果然,沒有鎮遠侯府的那壓力,這裡是真的很愜意。
踱步來到窗下案前,林黛玉小心翼翼的取出與李宸溝通的小冊子,纖指拂過,裡麵果然多了不少字。
更難能可貴的是,這次是用毛筆字寫就的,已經頗有幾分成色。
“與寶姐姐商議了資助之事,原來不是所謂婚事,當真是教春桃帶偏了。”
林黛玉心頭一鬆,一顆大石頭落地了。
“於侯府操練數日,可有所得?望你回府後,飲食之餘亦不忘活動筋骨,循序漸進,或可改善先天不足之症。”
這樸素的關懷,讓林黛玉心尖微微一顫,一股久違的暖意悄然蔓延。
已經許久未有人關懷過自己的身子了,不想他竟銘記著。
“這紈絝,倒不是一無是處。”
林黛玉嘴角微不可查的掛上笑容,從抽屜裡又翻出一些臨摹的字帖來。
小冊子裡最後還留了一句話,請業師林黛玉指點。
展開雪浪宣,林黛玉便見得這厚厚的一疊紙,都是他練字的痕跡。
由最初的歪斜潦草,到後頁的漸趨工整,進步顯而易見,林黛玉臉上便更添幾分動容。
“運筆已見平穩,結構亦初具章法,短短十日能有此進益,天資確是不凡。”
其實李宸自以為,倒多虧了林黛玉的肌肉記憶。
林黛玉並沒想這一層,而是繼續評判著,“倘若如鎮遠侯夫婦說的那般,有運籌帷幄之能,再兼有這天資、勤勉,倒也算得上是個不錯的結親人選。”
這念頭甫一浮現,林黛玉臉頰便倏地飛起兩抹紅霞,心跳也莫名漏了一拍。
“都怪春桃,惹我每日都想什麼去了?”
林黛玉輕啐了口,迅速鎮定下來,再觀摩字跡,又不由得輕歎,“連這紈絝都轉性了,我卻在府裡闖禍,實在慚愧。”
正當林黛玉陷入自責時,忽而眼前一黑,整個臉頰都被埋入一片溫軟馨香之中。
“雪雁?你做什麼?!”
“啊?姑娘不是說,看見你愁眉苦臉時,便就這樣抱你一下,心情便會好了?”
“我幾時……”
林黛玉話說一半,旋即醒悟過來,手中筆杆被她攥得咯咯作響,方才的感動與讚歎瞬間煙消雲散,更添了一股無名火。
“這紈絝!我信他能轉性,不如信池裡的魚能飛天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