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雍正爺這樣的丈夫!
諾如又拉著我一起躺下,讓我唱歌給她聽。
我看著帳頂,跟她胡說起來,
“寶兒,你看,讓我們想象一下,這個帳頂,現在上麵爬滿了葡萄藤,垂下了一串串紅紅的葡萄。我們現在就是躺在了葡萄架下,想吃那串了,就摘下來吃。好不好?”
她立即來了興趣,伸手向空中去夠。我也去夠,然後與她一起將葡萄放進了嘴裡,裝做品嘗的樣子。然後她又假設,上麵還結了桂花糕。於是她又去摘了桂花糕來吃。
後來她爬到了我的身上,坐在我的肚子上,去夠帳頂垂下來的那一串串的葡萄,桂花糕,冰糖葫蘆等等。說得好像口水幾乎流下來。
我在她小小身子在我肚子上的起伏跳躍中,有點昏昏欲睡起來。
忽然,我於睡夢中驚醒,想起了自己好像正在陪著諾如。我連忙坐起,伸手一把去夠她,怕她從我身上掉到床下去。我發現,原來她又累了,歪在我的身側,在床裡麵,睡得正香。
我輕輕卷起被子,給她的小身子裹上。然後我窩在一旁,將她擋在床裡,呆呆地看著她那張精致的小小睡顏,那麼美麗的睡顏。
貴妃已化作帳頂的星月,靜靜地籠罩著我們倆。
如果她現在還在這裡,該有多好?諾如將會是多麼幸福!貴妃對我,一向都是寬容友愛。可惜我,在能夠做到的時候,對她卻諸多懷疑和保留,總是有些避免去見她。在兩年前我回來之後,在我終於願意與她敞開心扉之時,上天卻又不允許我有那樣的奢侈,能與她心意相通了。
如今,我能夠得到命運的眷顧,替她照顧這樣完美可愛的一個小小精靈,給我帶來了多少快樂的時光,我又是何其幸運!我好像是竊取了旁人的珍寶一般,心中感到幾許內疚,幾許欣慰,和幾許惆悵。
漸漸的,我睡了過去。
醒來天已經大黑了。諾如比我先醒來,她爬到我的臉側,揪著我的頭發,將我弄醒了。然後她又來親親我的臉頰說,“額娘,起來。”
我看看窗外的天色。
糟糕,今日可是失了規矩,弘旺應該早從宮裡回來了,怎麼也沒人來回我。
我匆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發,摸索到桌前,化亮火折,點著了一根蠟燭。
周嬤嬤和彩虹聽見了屋裡動靜,一前一後走進來,向我們請安。
周嬤嬤起身後說,“福晉和郡主歇午覺的時間太長了。晚上若是走了困,可就不好了。”
這句話,讓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大學第一年暑假,不知道為什麼,我經常喜歡睡很久。母親便經常來趕我起床。那個時候,我很驚詫,並且委屈。因為就在半年之前的大一寒假,母親經常的囑咐就是,現在上大學了,放假又沒事,你應該多多休息,好好養養。那個感覺,實在是太幸福了。可誰知半年之後,我稍微多睡了一會,母親便要敲門進來,讓我起床。她不肯說為什麼。我多次追問之後,她含糊地道,怕我將來會“四不全”,嫁不出去!直到今天,我也不明白,所謂四不全,是為哪幾樣不全?
高中語文老師曾經開玩笑地說,她的大學宿舍叫做“半月齋”。可能那個暑假,我多長了幾斤肉?不過,母親的擔憂,後來發現是多餘的。工作之後,她經常的囑咐又變成了,陳諾,你要多吃點,長點肉,你太瘦了。唉,母親的心,為何會如此善變。
於是我朝周嬤嬤說,“嬤嬤說得是。嬤嬤的話,讓我想起了自己的額娘。她在家中,也是常常如此叮囑我。”
周嬤嬤頓了一下,然後她接著說,
“許詩音來找您,老身擋回去了,說您在這邊歇息了。貝子爺也從宮裡回來了,在屋外給您請過了安。”
我聽了這話,便問她,弘旺進了晚餐沒有。
周嬤嬤說,許姑姑已經安排過了。
我將諾如交給她們去洗漱,便走出門去。
走進庭院,正巧看到弘旺從他自己的屋子裡走出來。我快步走向他,微笑著問他,今日進學可好,順利嗎。
他朝我躬身行了一禮,說到,
“謝額娘相詢。兒臣今日一切順利。”
我看著麵前的這個半大少年。他的神色之中,有一些我看不太懂的東西,似乎並不是一切順利的樣子。
我喊他起身。
弘旺是一個很成熟的孩子。我曾經擔心過,因為他父母的遭遇,他會不會對雍正爺心存怨恨?但是好像看起來並沒有。他對他的伯父雍正皇帝,似乎頗為景仰,態度一直溫順恭敬。
雍正爺為了給他心愛的皇儲寶親王鏟平繼承皇權的大道,竟然將寶親王的哥哥,他自己的親生兒子弘時,過繼給了弘旺的父親,他一輩子的政敵廉親王作為養子。在我回來之前,這位養子已經與弘旺的父母一起,殊途而同歸。其狀頗為慘烈。
這件事,成為我從來不敢過問的深宮疑雲。
所謂虎毒尚不食子。情根深種的我,對此傳聞,也隻能做到五個字,眼不見為淨。我回來之時,這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再去糾纏那些嗜血的殘酷真相,又能奈何呢。也許就像千語曾經勸我的那樣,我又何必去追問那些我不該去追問的東西,作繭自縛而徒然自苦?
就像雍正爺對我說的那樣,他有權利,保留他內心裡屬於他自己的秘密。
他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那種不容我挑戰分毫的神色,給了我極其深刻的印象。
君威難測。
他不僅僅是我麵前的雍親王,是我的良人,他更是這一整個煌煌帝國的主宰者。他又怎麼可能允許,他的某一個女人去將他的心思完全看個清楚明白?不管他對這個女人多有愛意。
也許我應該足夠慶幸吧?命運之輪,讓這位爺對我充滿了柔情和愛意,而沒有將我置於他的敵對陣營中去。是的,我幸運地沒有成為他想要敵視和除去的人,不是嗎。
想到那種可能性,我渾身幾乎打了一個寒顫。
弘旺起身之後,便想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