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擅長製衡之術,隻要他還不想廢儲另立,便不會讓其餘皇子擁有能抗衡太子的力量。
看來,李璨又猜對了。
第二日早朝,高福罕見地出現在朝堂上,宣讀了皇帝的聖旨。
重大的職位調動,讓聽者如聞雷鳴,心中久久不能平息。
——太子李璋,自請平息瘟疫,著即刻南下,不容耽擱。
——河東道行軍大總管葉長庚,驍勇善戰、擊敗突厥,加封“神威將軍”,賜黃金百兩、戰馬千匹,晉劍南道節度使,前往劍南道履職,協助太子驅除瘟疫、守衛地方。葉母張氏,賢良淑德、教子有方,特封一品誥命夫人。
——楚王李策,以病弱之軀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特容其在京都養病,待病愈後方可就藩。楚王妃葉嬌,捐贈糧草隨軍北上,賞銀萬兩,以彰其德。
——文散官嚴從錚,國之良材、守土有責、以身犯險、擒敵有功。遷鴻臚寺卿,欽命掌突厥和議一事。
其餘人等各有封賞,而正當朝臣紛紛猜測,太子離京,是不是李策監國輔政時,一個出其不意的名字響起。
李璟,趙王李璟。
怎麼可能?
李璟不是那個喜歡逛酒樓、求著皇後納妃,以及聖上壽宴時,躺在大缸裡寫打油詩的那位嗎?
那位?
監國輔政?
除非皇帝坐在他身後。
當下便有朝臣心思活絡起來。有人覺得可以請幾日假,回鄉探親。有人突然想起,該認真治治老寒腿的毛病。還有人想起李璟的寬厚,頓時覺得可以試試把自己坐牢的小舅子撈出來。
朝臣們隻是心思活絡、辦點私事。在雍州陪伴妻子待產的李璟,則是心慌意亂、瀕臨崩潰。
“我?”他抬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監國輔政?太子呢?太子去劍南道,讓我監國?”
傳旨的內侍尚且站在屋子裡,李璟拿起聖旨,仔細讀了一遍,確認沒有錯,臉色頓時煞白。
他左右尋找,終於找到一根柱子,頓時抱住,不鬆手了。
“殿下,殿下您這是乾什麼?”
傳旨內侍沒見過這個,目瞪口呆。
“我不去!我不去監國理政!”他大喊道,“太子不想活,也不想讓我活了!你回去告訴父皇,說我就抱著這根柱子不走了!除非……除非你們把房子拆了!”
內侍抬頭看了看崔宅這座裝飾華麗的前廳,覺得雖然也能拆,但是未免太糟蹋東西。
“殿下,”他好言好語地勸,“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您怎麼就不去呢?您如果抗旨,我們回去不好交代啊。”
李璟緊緊抱著柱子,甚至努力向上爬了半丈。
趙王妃崔錦兒挺著肚子,不敢去拉扯。
李璟幾乎是在嘶吼“京都有楚王,再不濟還有李璨,怎麼也輪不到我去監國。我的孩子快生了,我不能出事!”
內侍眼見李璟把朝堂當作龍潭虎穴,隻好苦著臉道“那……奴婢就這麼回稟?”
“隨便你怎麼回!”李璟道。
內侍抓了抓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麼大的恩典,這家人應該給他一份沉甸甸的賞銀。怎麼就這麼抱著柱子,把他打發了?
好在崔錦兒終於想起來,讓人給內侍封了賞銀,又好言安撫,勸回去了。
她一手托著肚子,慢悠悠走回來,跨過門欄,看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丈夫,道“你下不下來?”
李璟低聲道“走了嗎?”
“走了,”崔錦兒安慰他,又道,“聖旨留下了。”
“什麼?”李璟鬆開手,忘記自己兩條腿還盤著柱子,頓時跌落下來,“咚”地一聲摔在地磚上,疼得齜牙咧嘴。
“我已經開始倒黴了!開始倒黴了!”他哭天搶地地哀叫。
崔錦兒捂住耳朵,又讓人抬起矮屏擋住自己的肚子,以免腹中孩子覺得聒噪。
她勸了半晌沒有用,隻好嚇唬道“葉嬌來了!”
天地俱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