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規蘇璿!
午飯與昨日並無二致,眾人各懷心事的吃過,便回錦翠閣了。下午魯紅兒和徐青鳳學著刺繡,沈魚飛見二人忙活,蘇子規裝睡,無人理睬自己,也拿起竹繃、繡線,繡了起來。這沈魚飛雖不及徐青鳳手法精湛,尋常的針法也是會的,不過是性子活潑,平日裡不大坐得住,這時既無人理睬自己,便也借刺繡消遣。
卻說李姑姑見蘇子規一整天躺在床上,心中難免有些不悅,到晚飯功夫,自避了眾人邀出蘇子規道“蘇姑娘,可是一路上舟車勞頓,還沒緩過來?”蘇子規笑道“姑姑見笑,隻是心裡悶得慌,就貪睡了。”
李姑姑道“蘇姑娘彆怨老奴話多,剛進宮的女孩子總是有些不情願的,久了,也就那麼回事。”蘇子規道“李姑姑,蘇子規今日不妨和您交個實底,我並不想入宮。您能幫我一把麼?”
李姑姑道“這進了宮的秀女,尋常些的便是宮女、德容言工皆是上乘的,要麼是成了選侍,要麼,便是被聖上賜婚,這也算是出了宮了。成為選侍的是萬萬沒有出宮之理的,要說宮女,倒有個主位開恩賞出宮去或是犯了大過,打一頓板子,逐出宮去的。”
蘇子規聽到此處,眼前一亮,心中暗自慶幸道“若是尋常一頓板子,自己是習武之人,總是無礙的。這也是條能出宮的路。”便對李姑姑道“那李姑姑能幫我想個法子,將我安排做宮女的麼?”
李姑姑長歎一聲,道“你想做宮女,然後犯個不大不小的錯,挨頓打便出宮,要說這法子也有,隻是啊,這宮中的板子,不是閨閣中裁衣的竹尺,打上幾下不過紅上一紅也就過去了,真有那命薄的,一頓板子就過去了。”
蘇子規往後退了一步,道“真的?”李姑姑點了點頭。
蘇子規不怕疼,或者是說不怕尋常的疼,但能要命的疼法,她也是怕的,確切的說,她怕死,她若不怕死,亦不會為避仇家,兵行險招扮做秀女了。
要說尋常,在江湖上,蘇子規雖害怕,總是會裝做無事,甚至是先冷笑上幾聲,再想言辭,可如今,麵對深宮婦人,她已經卸去了這層偽裝,更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表現出對死亡的恐懼。
李姑姑見蘇子規這番模樣,溫言道“姑娘彆怕,回去,您再想想該怎麼辦,咱們這集秀宮是差些,可到彆處,便是各宮裡的二等、三等宮女的吃穿用度也是尋常官員府上的千金小姐也比不上的。更何況,蘇姑娘這回大半是要成為選侍,必是享福不儘的。”
蘇子規尚未開口,隻聽身後一個尖利的聲音道“李榮兒,憑你小小宮婢,也敢妄測聖意麼?”
蘇子規回頭看去,隻見一個穿著絳紫色衣衫,頭上也插戴了幾支簪子的女子。李姑姑顯是有些懼意,跪在了地上,口中連呼“請高選侍安。
高選侍恕罪。”蘇子規見狀,亦跪在李姑姑身後。
高選侍拿帕子捂著嘴角,乾笑兩聲,道“我恕你什麼?我若恕了你,且不連我也是罪犯欺君麼?不如上報皇後娘娘的為好。”蘇子規攔道“高選侍,都是我惹出的事來,還請選侍饒過李姑姑。我願意一力承擔。”
高選侍瞪著蘇子規道“你?誰跟你你你我我的?李榮兒,你還沒和她說宮裡的規矩麼?”李姑姑道“回選侍的話,正在說呢。”高選侍道“好,你就在這說,我聽著。”李姑姑低聲對蘇子規道“秀女未經選看前,視同民女,麵對宮妃,自稱奴、或奴家。”
蘇子規咬牙忍恨道“奴,奴家請高選侍饒過李姑姑,奴家願意一力承擔。”高選侍道“承擔,欺君之罪,你承擔得起麼?”
蘇子規連笑兩聲,道“選侍誤會了,哪有什麼欺君之罪呢?之前奴家聽李姑姑講,這秀女進宮,要麼是成為宮女,要麼成為選侍,極少的指婚清貴,既然奴家如今也是秀女,自然也是或是成宮女、或是成選侍,那麼李姑姑適才所講的,說奴家一半會是成為選侍,又何罪之有呢?”
高選侍冷笑道“李榮兒,你是這個意思麼?”李姑姑點點頭道“是。”高選侍又道“好,此事揭過,那麼,這位秀女適才與我這你我相稱,我問你一個教引不力之罪,總不為過吧。”蘇子規還要辯駁,李姑姑偷偷牽了牽蘇子規衣角,又暗自擺手,方道“是,奴婢領罪。”
高選侍笑道“好,一切隻因你規矩沒給這個秀女講清,你就跪在這,給這位秀女講規矩,什麼時候講明白了,什麼時候再起來。”又對蘇子規道“你,我倒要看看你真能做得了選侍麼?”蘇子規笑道“奴家自不敢和選侍您比肩,選侍您多想了。”
高選侍連連冷笑,自離去了。庭院中隻餘下跪著的二人。李姑姑道“蘇姑娘請起吧。高選侍沒罰您跪著。”蘇子規道“我陪姑姑在這兒跪一跪罷,總是我的不是。”李姑姑道“您這千金小姐,哪跪得住呢。”蘇子規苦笑一聲,道“我哪是什麼小姐,您也莫再拿我當小姐看。”
李姑姑道“原也是我疏忽了,事先沒和你們說清。偏生遇到了高選侍。”蘇子規道“也是怪我沒有看到她,是我的不是。”
二人說話時原以為眾人皆在後麵用飯,故在庭院中,並未想到有人路過,偏巧沒說幾句話遇到了高選侍,不過片刻之後,用飯的眾人便都陸續散了。二人便在眾人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下這麼跪著。
一時徐青鳳、沈魚飛、魯紅兒三人走到跟前。沈魚飛問道“姑姑、姐姐,這是怎麼了。”李姑姑並未答言,蘇子規道“是我口沒遮攔,說錯話了。不必多問了。你們先回去吧。”沈魚飛又問“那要不要我去給姑姑和姐姐送些茶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