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規蘇璿!
蘇子規扶著玉兒的手,出了挹荷軒,看著荷花。今年閏四月,端午節比往年要晚,故而荷花已經盛開。如今已過了夏至,天雖漸短,卻正是一年中最熱的那一個月。
蘇子規本無賞花之心,倒是玉兒,看著池塘裡一大片荷花,一陣微風吹過,玉兒曼聲吟道“挹荷攬勝度端陽,卻暑清風送遠芳。”
蘇子規回頭看了玉兒一眼笑道“玉兒才女倒做起詩來了呢。”玉兒道“貴人莫要取笑奴才,奴才不過隨口說了兩句,不通得很呢。”
蘇子規道“我覺得還好呢。淺易得很,你知道我不通文墨,實不喜歡那滿篇典故,又是生字的。這樣上來便實寫做了什麼的,挺好的。”說著,又低吟一遍“挹荷攬勝度端陽,卻暑清風送遠芳。”
這時,二人隻聽身後一個男子聲音道“綠葉平平書舊墨,朱紅一筆寫清香。”
蘇子規回頭看去,正是皇帝,遂麵帶惶恐,跪地請安道“臣妾蘇子規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皇帝伸手扶起蘇子規,道“愛妃緣何如此驚恐?”
蘇子規道“臣妾沒有,臣妾在和宮女玩笑,沒想到皇上就在身後。”
皇帝道“她們都在裡麵玩兒?,怎麼你一個人跑到外麵來了呢?”
蘇子規道“臣妾左右一麵坐著李貴人,一麵坐著安美人,他們說的北番話,臣妾聽不懂的,彆的姐姐們在鬥草,臣妾不通文墨,不會這個的,所以帶著宮女玉兒出來看荷花來了。皇上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呢?”
皇帝道“本來今日朝中放了假,誰知左相有急事,進了宮,朕處理了政務,便想著過來看看皇後帶著你們玩得怎麼樣了。”
蘇子規道“皇後和姐姐們都在裡麵呢,臣妾就不耽擱皇上了。”
皇帝道“久不見愛妃,愛妃可有話要對朕說。”
蘇子規道“皇上,您想聽什麼?是想聽臣妾連日閉門思過,已經明白不該動手責打安美人,臣妾已經知過了麼?”
皇帝道“這些日子來,朕和皇後一直淡著你,沒想到你還是老樣子。”
蘇子規道“臣妾就是這個樣子,一直都是,見皇上以前是,皇上日日召見時也是,皇上冷淡了臣妾,臣妾依舊是這樣。皇上,臣妾這一輩子不會改了的。您有太多的內寵,她們都會說讓您開心的話,臣妾不會。”
玉兒在後麵偷偷牽動蘇子規的衣角。
皇帝道“看來,你思過得還沒有夠。朕本還想,若你知錯了,便解了你的禁足,沒想到你竟是這副樣子。”
蘇子規道“臣妾近來病中,便是皇上解了臣妾的禁足,臣妾也不能伺候皇上了。”
皇帝輕歎了口氣“你好好養病吧,彆想其他的了。”
蘇子規道“臣妾知道,對了,今日娘娘說叫臣妾沒事的時候,到坤均宮走走,這件事,您彆當著眾人的麵和娘娘說起,免得娘娘臉上不好看。”
皇帝有些疑惑,道“哦?這倒奇了,怎麼倒是皇後臉上不好看呢?”
蘇子規道“
皇後剛解了臣妾的禁,您這邊又續上了,知道的是說臣妾不知好歹,冒犯天顏,不知道的卻該說您給娘娘沒臉了。”
皇帝笑道“難得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倒替皇後想著。算你還有些良心。”
蘇子規道“臣妾一向是有良心的,隻是皇上您看不到罷了。皇上,臣妾鬥膽問您一句話,倘若有人說您殺了人,您會怎樣對待那人呢?”
皇帝道“藐視君王是滅門九族的大罪,除非那人不要命了。”
蘇子規道“是啊,皇上可以滅人九族,臣妾卻不能,臣妾連打誣陷臣妾死罪的人幾下,皇上都不許。”
皇帝道“愛妃,你誤會安美人了。”
蘇子規道“皇上以為臣妾如何誤會安美人了?”
皇帝道“她隻知道張氏服了你送去的參便中毒了,她後來和朕說,她其實十分後悔的。隻盼著你打過她後,不再恨她,卻不能夠。”
蘇子規道“皇上如今是喜歡安妙姬了?”
皇帝道“這些新晉妃嬪,隻有你二人,尚解朕意。”
蘇子規冷笑一聲,點了點頭,道“好,臣妾明白了,臣妾再不與她為難,隻盼皇上也叫她莫要與臣妾為難才是。”
皇帝道“安氏隻是有些膽小。你這樣放不下,又是何苦來呢?好好回鹹宜宮去罷。”
蘇子規道一聲“臣妾告退。”便帶玉兒回鹹宜宮去了。
卻說皇帝目送了蘇子規離去,平複下心境,方進挹荷軒內,隻見李貴人、安美人二人跪在麵色不豫的皇後麵前。
一眾後妃見皇帝進來,連忙起身給皇帝請安。
皇帝道聲“免禮。”居上坐了。
皇後起捧了茶獻與皇帝,皇帝接過茶道“皇後也坐吧,這兩個孽障怎麼惹你生氣了?”
皇後無意讓皇帝為後宮之事煩心,隻托詞道“沒什麼,方才臣妾見這兩人一直用北番話吵鬨,臣妾問她們幾句,她們死活不肯說,臣妾便有些惱了,原是臣妾魯莽了。”
皇帝道“原是如此。”說著,對下方跪著的二人道“說罷,有什麼話當著朕的麵說吧。還是有什麼不能叫朕和皇後知道的?”
二人依舊不語。
皇後勸道“皇上,原是臣妾魯莽了,現下想來,許是不過是婦人們的閒話,她們不好意思當然眾人麵說,便用家鄉話說了。如今臣妾都覺得一時魯莽,叫妹妹們沒過好姐,怎麼皇上還問起來了呢。”
說罷,皇後對二人道“二位妹妹起來吧,原是本宮多事了。二位妹妹莫怪。”
此時皇帝心知皇後的心思,也不願自己過多插手後宮,對底下二人隻道一句“以後當著眾人的麵,再不許說北番的話了。懂了麼?”
二人皆道“是,臣妾明白。”
皇帝道“罷了,都起來回去坐吧。”
皇帝待心情略好,方舉酒杯道“皇後近日操勞,朕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