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說得無非是韁屍作亂、厲詭索命那一套，秦淳聽得煩了，便沒搭話，氣氛頓時冷了下來。
阿九沒有起疑，也沒想到秦淳已經不想理他，隻當他是被嚇住了，不敢回應。
兩人一路沉默，走到客房前。
“秦少爺，今晚您就住這兒。記得我剛才說的話！”
阿九裝出關心的樣子，反複叮囑。
秦淳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阿九轉身離開。一背過身，他立刻換了表情，心裡暗笑：什麼科舉神童，不過是個書呆子。當軍閥幕僚又如何？還不是被我幾句話唬住了。
阿九之前見到秦淳時，也注意到他身後跟著呂陽等人，但他看秦淳文弱的樣子，隻當是個地位高的幕僚，並未想到他竟是他們的首領。
等阿九走遠，秦淳低聲說道：“放心，明天你肯定見不到我。”
夜色漸深，大方伯鎮陷入一片寂靜。
第二天清晨，剛過門的秦家少奶奶唐珊珊從睡夢中醒來。
她是被風鈴聲吵醒的。
房門緊閉，哪來的風？沒有風，風鈴怎麼自己響？
唐珊珊疲憊不堪，昨晚一直在桌上等了一整晚，秦家少爺始終沒有出現。
她正環顧四周尋找他的身影，忽然發現房門虛掩著，沒有關緊。
她恍惚間好像看見門檻上有一隻手，正想靠近看清楚——
一聲尖叫聲打破了秦家大宅的寧靜。
“！”
秦家少爺死了。
大夫說是被蛇毒咬死的，救不回來了。
剛嫁進秦家的唐珊珊，就這樣成了寡婦。
此時，少爺房外的庭院裡傳來陣陣哭喊。
“老爺！我雖然是管家，卻沒能管好這個家，讓毒蛇溜進來害了少爺！”
“我真的沒臉見您，更沒臉繼續留在秦家了……我這就走！”
阿九捶胸頓足，放聲大哭，還不時用頭撞柱子，最後捂著臉跑出了大宅。
他演得很逼真，像是一個痛心疾首、自責不已的忠仆。
站在一旁的秦淳隻是冷冷地看著。阿九能騙過彆人，卻騙不了他——了解內情的秦淳清楚得很，那條毒蛇正是阿九放的，之前死去的六個新娘，也都是他害死的。
阿九一走，風雨雷電四人頓時慌了——工錢還沒發呢。
“管家！彆走！”
“你走了我們工錢找誰要？”
四人急著想追出去。
這時，從秦家少爺房裡傳來一聲厲喝：
“站住！”
隻見秦老爺拄著拐杖，強忍悲痛走了出來。
“管家走了，誰來管洗衣做飯、打掃衛生？”
“你們一個個急著要工錢，是不是都急著用錢救命？”
“既然這樣，不如先幫我把那條毒蛇抓到再走，行不行？”
聽完秦老爺的話，風、雨、電三人還在猶豫，卻聽到接連的回應：
“可以。”
“可以。”
“什麼都行。”
四人中的雷一直盯著唐珊珊，眼神呆滯，一副癡迷的模樣。
其他三人見狀，隻能無奈搖頭。他們雖然是正一派道士，但並不忌諱婚娶，所以對雷這副樣子也沒多說什麼。
既然同門已經答應，其他人也不好反對。他們向來情同手足，便也紛紛點頭。
“既然都同意了，那就快去抓蛇吧。”
秦老爺催促道。
“是是是！”
三人拉著還在的雷離開了，去尋找咬死秦家少爺的那條毒蛇。
處理完眼前的事，秦老爺走到秦淳身邊。
“小淳，真不好意思，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卻讓你看見這些事了。”
老年喪子之痛，非常人所能承受。秦淳覺得眼前的秦老爺又老了許多。
“大伯，節哀。”
秦淳輕聲安慰，秦老爺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說下去。
“小淳，你說這算不算家門不幸？”
“自從秦家祖上靠製臘發家，族裡人就一直爭鬥不斷，人丁越來越稀少。”
“到了我和你爹這一代，隻剩我們兩人。可惜好景不長，後來你爹又因為臘屍的事和我鬨翻。”
“到了你們這一代，秦家還是人丁不旺，隻有你和你堂哥。”
“如今連你堂哥也走了，秦家隻剩下你一個。”
“你說這算不算因臘而起，也因臘而終？”
秦老爺自言自語著，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看向秦淳。
那眼神，仿佛在審視一件夢寐以求的珍寶。
“小淳，你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
麵對秦老爺期盼的目光，秦淳下意識皺了皺眉，但還是耐著性子問道：“大伯，您先說是什麼要求。”
“很簡單，一點都不難。”
“等你以後有了孩子，能不能把一個男孩過繼給你堂哥？我們這一脈不能斷在我手上，我不能對不起祖宗。”
秦老爺擔心秦淳會拒絕，連忙解釋自己的意思。他知道秦淳是弟弟那一支唯一的孫子，並不指望他本人過繼到自己名下，隻是希望將來秦淳如果有子嗣，能過繼一個給已故的兒子，讓這一房有人繼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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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淳聽完後陷入沉思。他一心追求成仙長生，如今尚未婚配，隻有一位未婚妻，哪裡會這麼快考慮孩子的事。
“大伯，我還沒成親呢，現在談孩子的事是不是太早了？”
“沒關係，我可以等。隻要你以後有了孩子，把一個男孩過繼給你堂哥就行。”
見秦淳依舊沉默，秦老爺又加大了籌碼。
“小淳，我知道你最近想把福康縣所有的土地都收歸己有，就像在文崇鎮那樣。”
秦淳在文崇鎮收購土地的事本就不是秘密，秦老爺這種人自然心知肚明。
這句話引起了秦淳的興趣，他想知道秦老爺接下來會說什麼。
“隻要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就把秦家所有的田產和商鋪都交給你。”
“而且我還可以利用自己的聲望，勸說縣裡的其他地主，讓他們同意把地賣給你。有我帶頭，你的計劃推進起來會順利得多。”
秦老爺開出的條件十分誘人，秦淳不由得動了心。
秦家素有“秦半城”之稱，鎮上一半的產業都屬於秦家，包括大部分的商鋪和田地，這是一筆龐大的財富。
隻要秦老爺願意配合，秦淳在福康縣的收購計劃就完成了一大半，剩下的地主鄉紳根本無法與之抗衡。
更何況秦家是書香門第，祖上出過不少官員，在福康縣一向很有威望。即便後來家道中落，秦老爺也曾做過縣捕頭，至今仍有一定影響力。有他帶頭，秦淳推行計劃時能減少很多阻力。
畢竟不能一個鎮一個鎮地去搶。
消滅敵人容易，但搞得人心惶惶就不妙了，尤其現在曹瑛還在暗中盯著。
所以秦淳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