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李富貴無法告訴徐毛毛,但他當年所熱戀的那個裁縫的名字,從前麵的故事段落中,我們已經看到了,是顧盈盈。
他和顧盈盈的來往儘管是偷偷摸摸的,可在鄧圓圓的攪和下,村裡逐漸有了關於他倆的流言。
1995年春季,顧盈盈來到位於集市上的“盈盈縫紉”部,發現門口拉了一泡屎,門牆上還掛了一隻爛鞋。顧盈盈看到有人在圍觀竊笑,隻好走開。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李富貴。李富貴來給收拾了攤子,為了給顧盈盈長精神,在集市上,李富貴冠冕堂皇地罵了起來。因為這個事兒,顧盈盈不顧李富貴的反對,把縫紉部搬回了家裡。
這麼一來,李富貴見顧盈盈不像在集市上見那麼方便了,但這樣並阻止不了他對顧盈盈的感情。因為他太愛顧盈盈了,每天早上眼睛一睜,腦海裡就竄進了顧盈盈的影子,因此他有事沒事都要到顧盈盈的莊子附近溜一趟,借故見一見顧盈盈。
顧盈盈和李富貴都在白馬村。一個村有幾個自然村,分田到戶之前,稱為生產隊。所以李富貴家與顧盈盈的婆家,還相隔有四五裡路。見不上顧盈盈時,李富貴就去了顧盈盈的村子,在顧盈盈的莊子附近溜達,跟過路人聊天。顧盈盈發現他的蹤跡後,如果男人不在,她就出來和李富貴說幾句話;如果在,就在裡麵裝著。
有一次,李富貴去顧盈盈的村子時,碰見了她的男人賀聚聚。情敵相見,分外眼紅。賀聚聚脫掉鞋子就打李富貴,因為個子低力氣小,卻被李富貴一個狗吃屎給放倒了。他爬起來,朝地上唾了一口,可能是因為土進了嘴裡,當著勸架人的麵,放出狠話:“李富貴,你這個狗東西,以後就給我離遠點!如果再看見你在我家門前繞達,我要找人卸了你的狗腿!”
李富貴明裡不來了,但暗裡還是跑個不停。若見不上顧盈盈,他就從牆外往顧盈盈房子門前扔東西,就像戰爭年代裡的遊擊隊員搞秘密聯絡。
一次,李富貴擦黑躲在顧盈盈婆家的牆背後,先是吹口哨,接著往進扔土疙瘩,按理說,這個時候顧盈盈會有所反應,或者往牆外扔個東西,接個暗號,或者儘快出來溜到牆背後跟他見麵。但這次,兩種方法都用了,發現牆內沒反應。正好杏子黃了。李富貴就用腳朝那棵杏樹狠狠的蹬了蹬。熟透的杏子遇到震動,嘩啦啦的往下掉。
不一會兒,李富貴看見手電筒一晃一晃的,顧盈盈的公公從房內出來了,罵罵咧咧地沿著西牆繞了過來。李富貴趕緊下樹,沿著東牆走,剛溜到大門口,顧盈盈出來了,他一把拉住顧盈盈的手,躲了起來……
顧盈盈家的狗起初見了李富貴瘋狂的叫,後來被李富貴扔了幾次磚頭,也不叫了,隻要見他來,夾著尾巴躲開。所以遇上李富貴,這條拴在大門旁的白狗也裝聾作啞,一聲沒吭。
顧盈盈雖然不怕她男人,但也預防他發怒行凶,因此有時候也故意躲著不見。
一次,李富貴為了見上顧盈盈,竟然爬上了鄰家的大柳樹,騎在樹杈上瞧著顧盈盈家的院子,唱起了當年的流行歌曲《花心》,他學著周華健的音調,唱的還像回事,惹得幾個過路的婆娘聽著偷笑。
顧盈盈在李富貴騷擾下欲罷不能,隻好出麵和他商量。李富貴因此建議顧盈進城,說浙江人大量招收裁縫。這樣一來,就和男人分居了。他將自己與前妻離婚的過程告訴了顧盈盈,說夫妻隻要分居三個月,法院就給硬判了。如果她和賀聚聚分居上半年,那這個婚就更好離了。
對於自己的男人賀聚聚,顧盈盈曾不止一次地告訴過李富貴,他不僅有狐臭,還有羊羔瘋病。一天夜裡,他要動顧盈盈,顧盈盈不給,加上他有些感冒,羊羔瘋病發了,渾身抽搐,口吐白沫,臉色灰白,把顧盈盈嚇了個半死。
過後,顧盈盈在娘家媽跟前抱怨,說她當時訂婚定得太急了,連說媒到結婚,用了不到三個月時間。這期間,來往不多,了解甚少。連他的狐臭都沒注意到,在婆婆的嘴皮和高於他人彩禮的誘惑之下,一切都被表麵現象遮掩了過去,在顧盈盈看來,她是被賀家人騙去的。因此,她想離婚。
可當媽的,怎麼給女兒表這個態呢?賀家娃雖然有病,但全家上下對顧盈盈都不錯。而且媳婦與婆婆,都是裁縫,誌同道合。單是這個人情,她都過不了,再苦的水,隻能往肚子裡咽了。所以,對於女兒的想法,她隻能站在命運的角度勸說她,儘量彆離婚。
由於娘家媽的態度,加上婆婆與自己的默契合作,顧盈盈離婚的念頭時強時弱,就這麼湊合地維持著表麵的和諧。
現在,和李富貴的來往使她背了臭名,撕裂了他們和諧的表麵。顧盈盈離婚的念頭又來了,就以商量的口氣,動員賀聚聚跟她離婚,說她對氣味敏感,實在忍受不了他的狐臭。如果長期熏下去,她會得神經病的。
對於顧盈盈的苦衷和要求,賀聚聚不僅不接她的話題,還翻了身,竟然很快就呼呼大睡了,他的冷漠和淡然,更激怒了顧盈盈。於是她一夜未眠之後,第二天,就主動告訴婆婆:“我打算跟你娃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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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婆婆來說,媳婦與李富貴的關係,彆說村裡的閒言碎語,就是她看到的碰到的,讓她這個當老人的,都夠受了。但她知道自己的娃有怎樣的缺陷,當初她兒子選擇這個媳婦,也是賭命。如果命裡有這場婚姻,就會成的。結果她還賭贏了,把這個俊俏的媳婦順順當當的娶進了家,算是給她長了臉。
至於兒子與媳婦能不能長久下去,這在於他倆的緣分了。當婆婆的,隻要把心儘到就行。她知道自己製止不了媳婦的想法,一如製止不了兒子的病一樣。因此對於媳婦的出軌行為,她雖然心裡很生氣,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對兒子與媳婦的未來不抱希望,唯一的盼頭,就是希望媳婦能給自己生個孫子孫女。隻要留個後,你想跳槽,想成神,由你去吧。結果忍到現在,媳婦的肚子還沒反應。
現在,聽媳婦這麼說,她好像沒聽明白,隻顧踏著縫紉機,給媳婦來了個沉默的後腦勺。
顧盈盈見婆婆不理自己,就娓娓道來,說了她的苦衷和離婚的理由。婆婆這時抬頭說道:“世上的倆口子,哪有十全十美的?不管我娃有沒有本事,身體上有啥毛病,那是你的命。我負責把你娶進門,給你把掙錢的攤子支起來,至於你倆能不能維持下去,你把握去吧。我這個老臉,咋樣被人踢,我都忍。我也認命!”
鑒於婆婆是這個態度,顧盈盈也豁出去了,不管左鄰右舍咋看,集市上的人咋議論,她想見李富貴時,照樣見。李富貴在她家門外唱情歌,她不理,也不出去乾涉。好像故意給男人戴綠帽子,故意讓婆婆老臉落地。好像知道男人和婆婆受不了時,會主動離了自己的。
人與人的鬥爭,最能製勝的,就是了解。由於李富貴知道顧盈盈男人的缺陷,知道賀家老人的無奈,所以也就不把這家人當回事了,想來就來,想唱就唱,毫不顧忌人們的看法。
但是,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凡事都有個頭。物極必反。靜水之下有暗流。彆看賀家人對他的騷擾行為不理不睬,一旦動怒,可能讓他吃不消。況且,長期下去,會引起眾怒。他知道眾怒會引發火焰,燒到自己。因此,他給顧盈盈出了進城的這個主意。
“你如果願意,我提前在城裡給你租個房子,再給你聯係個工作,你先乾住,以後想辦法在城裡給你開個縫紉店?”
顧盈盈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於是,在一個月色朦朧的清晨,李富貴騎著摩托,提早躲在村口,等上了提著大包小包的顧盈盈,然後和顧盈盈一同逃到了城裡,在一個四合院的平房子裡正式同居了。
李富貴沒食言,在街道的電杆上看到了浙江人招收裁縫的廣告,就順藤摸瓜,找到了浙江老板跟前。顧盈盈進城後,就去浙江人的縫紉部上班了。這個縫紉部布料堆積如山,加工的中高檔西裝成品掛了幾行。顧盈盈一看這工作環境,挺滿意,和浙江老板沒說幾句,就簽了雇工協議。
當然,李富貴也不願待在鄉裡了。一來,他在村裡臭名遠揚,二來,舍不得離開顧盈盈。在他的心目中,顧盈盈就是他的命,他的魂。如果看不到顧盈盈,心裡就無著無落。
為了守在顧盈盈跟前,他也為自己做了規劃——上勞務市場。那年頭,鳳城市的勞務市場挺火,天一亮,就可見市場上聚集了好多男人,就像原始社會的奴隸,靠出賣苦力求得生存。不過現代社會的苦力,乾一天活,都能拿到現成。如果每天有人叫,一月下來的收入,頂過一個工薪人員的工資。
那時候,李富貴人高馬大,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兒。啥活都能拿得起,隻要有人叫。遇到集市了,還去城裡的自行車市場,當個中介,誰賣車子誰買車子,他捏個手,說個中間價,從中掙點中介費。所以收入下來,也不比顧盈盈差。
由於李富貴比較活泛,顧盈盈又有裁剪這個手藝,兩人在剛進城的那段歲月,雖然生活比較清貧,但還處得不錯。
但是後來,矛盾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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