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梅瓶這套寶貝放到她這裡後,顧盈盈閒了就拿出來看。她看發色,看釉麵,通過高倍放大鏡,看瓷器的氣泡。遇到她感到疑惑的地方,她就記錄在筆記本上,這舉動,儼然像個博古專家。
顧盈盈與文玩結緣,還是在深圳的時候。
當年,顧盈盈在深圳那個叫“巴黎夢”的時裝店當店員。有一天,接到了母親的電話,說李富貴送來了一個銅鏡,說是漢代的,是古董,讓她一定保存好,將來給顧盈盈。
因為顧盈盈出走前,曾給母親叮嚀過:李富貴來了,彆理。無論送什麼東西,都彆收。所以,母親一次次拒絕了李富貴的上門。但那次,李富貴卻把東西放在大門口之後,就走了,過後才給顧盈盈的母親打電話,告訴了這個情況。
母親出去一看,果然見門檻上放了一個手提袋。她以為李富貴在耍花招,不信,懷疑是炸藥什麼的,不敢動。但心裡又耐不住好奇,就找了一條長棍子,將那個手提袋挑進門,用棍子撥弄開來,發現裡麵是一卷衛生紙。紙裡麵好像卷著什麼東西,感覺硬邦邦的。顧盈盈媽還是心有餘悸,將那個袋子掛在了院子樹杈上,掛了幾天,一場雨之後,她才想起了那個袋子,取下打開一看,是個生了鏽的圓形銅板。母親這才確信,李富貴所說的那個漢代銅鏡,就是這個東西。
盈盈媽當即就給顧盈盈打去了電話,告訴了詳情。那時,顧盈盈連古董這個字眼都沒聽過,雖然通過母親拍來的圖片,她看到了銅鏡,但不知這個東西是乾啥用的,就特意到深圳的古玩市場去轉了轉,終於在一家古玩店看到了與圖片上接近的東西。
顧盈盈將手機上的圖片給店主看,問這個東西是乾啥的?店主說:“這個東西就像咱們現代人用的鏡子,就是漢代人梳妝時的用物。”
顧盈盈問:“聽說這是漢代的,你看是不是?”
店主說:“從紋飾上看,就是漢代的。”
顧盈盈發現店主的說法跟李富貴說的一樣的,就問這個東西是真品,還是贗品?因為通過做服裝,她發現好多品牌服裝,在市場上都有贗品。
“從圖片看,好像真,好像不真。”店主仔細看了看,說:“銅鏡上有銘文,如果是真品,價值比較高。”
顧盈盈看過漢代題材的電視劇,自然知道漢代距離現在,有兩千多年了。現在,她遇到了千年的東西,怎能不上心呢?就討好店主,說她在深圳什麼服裝店打工,這個東西還在老家。如何找人鑒定?誰能鑒定了這個東西?店主建議她帶去北京去鑒定,說北京的文博事業比較發達,全國一些重量級專家都在北京。並且向顧盈盈推薦了一個姓馬的女專家,提供了地址和電話,讓她去找這個人。
半年後,顧盈盈的姥姥去世了,她回家吊孝,母親從箱子裡拿出了銅鏡。顧盈盈發現這個銅鏡主體為黑褐色,局部還有璀璨的綠鏽,周圍有一圈字。那字體很怪異,她一個都不認識。
為了鑒彆這個銅鏡的真假,顧盈盈在回深圳之際,特意繞道去了北京。
在國貿三期12層的一個房間裡,顧盈盈走進了馬專家的房子,見裡麵有個四個客人。馬專家——一位戴著金絲眼鏡的中年女性,正在用強光手電觀察一件“宣德青花”的釉下氣泡。
“這件東西不對,從外到內都有問題。”馬專家抬起頭,聲音很溫和地說道:“光看發色,真品的蘇麻離青料會有層次感,這個太均勻,有現代顏料的特征。”
馬專家的話音剛落,一個戴金鏈子的年輕人突然質問道:“你沒搞錯吧?這可是我爺爺當年護送慈禧太後西逃時,從宮裡帶出來的!”
從說話中,顧盈盈聽出他是陝西人,帶有明顯的陝西普通話。
馬專家沒理會年輕人,繼續上手其他幾件瓷器。看完之後,她對一個年長的男人說道:“你這幾件東西都不對。”說著,拿起一隻玉壺春瓶,結合土沁等微觀痕跡,講了看假的理由。那個年輕人聽著馬專家的講解,當場罵了起來,說:“簡直是滿口胡謅!你們北京人這些專家,就會糊弄我們外地人!”
麵對年輕人的攻擊,馬專家卻不動神色,倒是那個年長的人趕忙將年輕人推了出去。待人都離開後,顧盈盈拿出銅鏡,客氣的說了聲:“老師好,請給我這件東西把把關。”
馬專家拿起銅鏡正反麵一看,就說道:“是漢代四乳人馬銅鏡,東西沒問題。”說著,仔細看了看那圈銘文,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內清質以昭明,輝日月子嗣,博天照忠,雍而不泄。”
顧盈盈一聽是真品,心怦怦的跳了起來:“老師,講的是啥意思?”
馬專家說:“用內在清澈的本質用以昭示光明,意思是形容銅鏡質地純淨,能清晰映照。在文化層麵上講,漢代的清與明,常用來比喻人的品德。”
“謝謝老師!”顧盈盈笑容可掬的抱拳說道。
“這個鏡子厚重,品相不錯。紋飾這麵是鏡子的背麵,素麵才是照人的。你瞧,現在照起來,還能瞧見你的麵目。”馬專家照著鏡子說道:“好好保存,彆販賣了,當你的傳家寶,給你孩子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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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以後,顧盈盈記住了這個專家的名字。每年過年,顧盈盈還給馬專家郵寄個當地蘋果或特產什麼的,兩人一隻保持著在微信上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