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光線略顯昏暗,陳麗小心翼翼地將那隻青花梅瓶捧在手中,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專注又略帶緊張的臉。她正通過視頻通話,向遠在廣州的拍賣公司江經理,展示著這件寄托了她巨大希望的“寶貝”。屏幕那頭的江經理看得十分仔細,鏡頭幾乎貼在了瓶身上,每一個轉折、每一筆青花都不放過。
“陳總,”江經理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一種職業性的沉穩:“這東西……確實有那麼‘一眼’,有那個味道。但古玩這行當,光憑‘一眼’可不行,細節是魔鬼。隔著屏幕,尤其是這種光線和像素,很多關鍵信息會丟失。這東西,必須得請我們的專家親自上手,在放大鏡和強光下仔仔細細地‘過一遍’,才能有個初步的判斷。”
這已是他反複強調的要求。一旁的徐毛毛聞言,探過身來,讓自己的臉也擠進了攝像頭範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江經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看這樣行不行?你們能不能帶個客戶過來,當麵驗貨?”
江經理在屏幕裡微微搖了搖頭,嘴角掛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笑意,那笑容裡混雜著對行規的堅持和對門外漢提議的無奈:“徐老板,這肯定行不通。我們做的是正規拍賣,講究的是流程和信譽,不是街頭巷尾搞私下販賣的掮客。哪有拍賣公司放下身段,主動上門去客戶那裡看貨的道理?監管條條框框都擺在那兒呢,私下交易的風險誰也擔不起。你們再考慮考慮吧。”
他頓了頓,語氣轉為一種帶著誘惑的鄭重:“我之前就跟陳總提過,九月份在新加坡有場大型拍賣會,規格很高,我們公司的核心客戶群主要在海外。如果這東西經專家掌眼確認為真品,那絕對夠格上這場拍賣會,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去新加坡拍賣?”徐毛毛的聲音裡透出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你的意思是……我們這瓶子還得先弄出國去?”
“當然啊。”江經理的語氣理所當然,“一旦達成合作意向,後續流程複雜著呢。我們要給它建檔立案,辦理正規的出口報關手續,請專業攝影師拍攝用於圖錄的高清照片,還得量身定製保護運輸的專用包裝盒……樁樁件件,都是功夫,馬虎不得。”
“那……”陳麗忍不住插話,聲音裡帶著最深的憂慮,“東西交給你們,安全……能有保障嗎?”
屏幕裡的江經理又是一笑,這次的笑容似乎更溫和,也更耐心,像是在安撫一個不安的孩子:“所以啊,我才一直建議你們親自把東西帶來公司。一來呢,讓我們的專家團隊現場鑒定,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真假立判;二來嘛,你們正好可以實地考察一下我們公司的規模、安保和運作流程。親眼所見,勝過我說千言萬語。你們親自來看了,心裡這石頭自然就落地了。”他稍稍提高了聲調,帶著點行業內的自信,“說句實在話,我們公司現在征集到的拍品,宋瓷、元青花這類大件重器都有不少。要都像您這樣擔心安全,那全國的拍賣行豈不是都收不到好東西了?”
徐毛毛靠在座椅上,目光若有所思地掃過陳麗緊握瓶子的手,接口道:“江經理,我也是生意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江湖規矩、門道深淺,多少也懂一點。安全,始終是第一位的。”
“理解,理解。”江經理連連點頭,隨即拋出一個緊迫的時間點,“關鍵是現在時間不等人了。離新加坡拍賣會開幕滿打滿算不到三個月。圖錄製作已經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中。如果你的東西能儘快通過專家‘眼鑒’這一關,還能趕上這趟車。再晚幾天,就算東西再好,也錯過這個國際亮相的黃金窗口期了。”
“圖錄?”旁聽的陳麗對這個專業名詞感到陌生。
“哦,就是拍賣會前印製的精美圖冊,”江經理解釋道:“上麵有所有參拍古董的高清彩色照片和詳細介紹。你們自己拍的那些照片,光線、角度、清晰度都不夠專業,是做不了圖錄的。我們有自己的專業攝影棚和攝影師,保證把寶貝最美、最真實的一麵呈現出來。圖錄印好後,我們會寄給你們。上麵琳琅滿目,各種古董都有,還標著起拍價,你們也能借此了解一下我們公司的實力,和征集範圍。”
陳麗聽著這番詳儘的描述,眼神不由得亮了起來,仿佛已經看到了那本印製精美的冊子,和自己梅瓶光彩照人的樣子。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徐毛毛,眼神裡流露出“似乎很靠譜”的信任感。
“最重要的是,”江經理補充道,拋出一個頗具吸引力的點:“如果專家認定你這梅瓶是真品,公司會給你出具一個專業的估價。這個估價,就是市場對你寶貝價值的一種‘背書’。即使你這次不選擇在我們這裡拍賣,將來送到任何其他公司,這份估價報告都是你談判的重要依據和底氣。”
徐毛毛沉吟片刻,抬眼直視屏幕:“江經理,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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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建議很明確,”江經理斬釘截鐵:“希望你們能儘快帶著東西來一趟廣州。眼見為實,一切流程,當麵溝通最清楚。”
通過這番交流,陳麗心中那架天平,在巨大的收益誘惑,和對未知風險的擔憂之間劇烈搖擺。她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你覺得怎麼樣?值不值得……跑一趟?”壓了電話,陳麗問道。
“我覺得值得。”徐毛毛說。
“可……我曾把江經理跟我聯係的事給顧總說了,她認為廣州的公司不可靠……”
“有些事情,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而且,帶去並不是拍賣啊……”徐毛毛將車從服務區轉出,又上了高速。
“另外,這麼貴重的東西,我一個人跑那麼遠……”
陳麗的話音未落,徐毛毛立刻接上,語氣乾脆:“我陪你去得了!不就是花點路費麼?這點錢我出得起。”
陳麗立即激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啊,由你陪伴,我心裡也踏實一些。”
徐毛毛咧嘴一笑,帶著點生意人慣有的精明:“要是這瓶子將來能賣個好價錢,你吃肉,總得讓我跟著喝點湯吧?”
陳麗連忙應承:“沒問題,毛毛妹子,這個你儘管放心!隻要能賣上價,絕不會虧待你!”
見徐毛毛主動提出陪同,陳麗最後一點顧慮似乎也被打消了,內心變得更加堅定。回到鳳城後,她沒有將梅瓶送去顧盈盈那,而是當著徐毛毛的麵,撥通了顧盈盈的電話:“顧總,我們從西安回來了。”
“情況咋樣?”電話那邊的顧盈盈問道。
“東西好著呢,就是……價格太低……”見顧盈盈沒吭聲,她接著說道:“我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去一趟廣州。江經理那邊說得挺實在的,公司信譽、流程聽起來都挺正規……”
電話那頭的顧盈盈沉默了幾秒,這短暫的停頓裡似乎蘊藏著未說出口的擔憂,最終隻化作一句:“還是徐毛毛陪你去嗎?”
“是啊,我們主要去再確定一下真假,探一探這個瓶子的價格。”
“哦,那你決定吧。去了,多留個心眼兒……”
接下來,陳麗以幫徐毛毛去廣州就進貨為由,給黃睿請假,黃睿問起上班的情況,陳麗這才把自己失業的事告訴了他。黃睿儘管因為媳婦失業的事心裡很不舒服,但還是主動給了兩千元,讓她去散散心。
陳麗心頭一熱,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老公,等我將來發財了,一定好好報答你!”
出發前,陳麗特意回了趟娘家。她把給兒子洗乾淨的衣服送去,也把要去廣州的事告訴了父母。就在這個時候,母親手裡的碗莫名的掉了。母親感覺不好,叮嚀她出門注意安全,最好彆去了,費錢。陳麗騙說給徐毛毛幫忙進貨,不用她花錢。
出發的日子到了。陳麗找來柔軟的舊衣物,裡三層外三層地將梅瓶仔細包裹好,塞進一隻不起眼的舊皮箱裡。她拖著箱子下了樓,徐毛毛的車已經等在樓下。車窗搖下,徐毛毛朝她招招手。陳麗拉開車門坐進去,車子便朝著鹹陽機場的方向疾馳而去。
抵達機場後,徐毛毛熟練地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兩人拖著行李,夾雜在行色匆匆的旅客中,辦理登機手續,通過安檢。候機大廳裡廣播聲此起彼伏,巨大的玻璃幕牆外,一架架銀色的鋼鐵巨鳥起起落落。陳麗緊緊抱著裝有梅瓶的行李箱,坐在候機椅上,望著窗外繁忙的跑道,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未知旅程的忐忑,對可能遭遇騙局的隱憂,但更多的,還是被梅瓶點燃的希望。這希望像一團火,暫時驅散了所有的不安和母親的預警。終於,登機廣播響起,她們隨著人流走向廊橋,踏上了飛往廣州的航班。機艙門緩緩關閉,引擎發出巨大的轟鳴,載著她們和那隻神秘的梅瓶,也載著沉甸甸的希望與未知的風險,衝上了雲霄,向著遙遠的南方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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