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港東渠營地,淩晨四點十七分。
雨後的空氣還散發著濕冷的鐵鏽味,泥濘的地麵上倒映著零星燈火,像是一片片碎裂的星河。
孫雨晴裹著軍用毛毯,蜷縮在臨時安置點的角落裡,眼神空洞茫然,仿佛靈魂仍被囚禁在那間暗無天日的地下室。
她手指微微抽搐,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顫抖。
孫副官跪在她麵前,雙手戴著手銬,軍服早已被泥水浸透,臉上胡茬淩亂,眼底布滿血絲。
他看著妹妹瘦得幾乎脫形的臉,喉嚨猛地一哽,終於崩潰地俯下身去,額頭重重磕在泥地上。
“對不起……哥對不起你……”
聲音嘶啞得不像人聲,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懺悔。
夜陵站在三步之外,肩上的傷口還在滲血,軍服邊緣染成了暗紅色。
她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這個曾為私利背叛任務、間接導致小隊陷入絕境的男人。
她本可以一槍崩了他,或者把他交給軍法處,任其在監牢裡爛掉。
但她沒有。
風掠過她的短發,帶起一縷血漬斑駁的發絲。
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像刀鋒劃過鋼板:
“以後你歸‘夜梟單元’,戴罪立功。”
孫副官猛地抬頭,瞳孔劇烈震顫,像是聽錯了什麼。
“為什麼?”他嗓音乾裂,“你明明……可以殺了我。”
夜陵沒有看他,目光越過營地,落在遠處那頂亮著微光的醫療帳篷。
帳篷簾子被風掀起一角,隱約可見裡麵有人影靠在床邊,倔強地不肯躺下。
她沉默兩秒,忽然極輕地笑了下,幾乎沒人聽見:
“因為有人……會為我發瘋。”
話音落下的瞬間,醫療帳篷內,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再度響起。
陸昭陽一把扯掉輸液管,針頭崩斷,血珠順著手臂滑落。
兩名護士撲上來按他,卻被他一把推開,拐杖重重杵地,發出沉悶的撞擊聲。
“放開我!”他聲音低啞卻極具壓迫感,“她能為我衝進雷區,我也能為她,站回戰場。”
沒人攔得住他。
他是“烈風”的隊長,是軍中傳奇,更是那個在夜陵最孤絕時,一次次把她從深淵邊緣拽回來的人。
他撐著拐杖,一步步走出帳篷,雨水未乾的地麵濕滑難行,他走得卻穩如刀鋒劈石。
每一步都牽動著未愈的傷,可他的眼神比任何時候都亮。
——像是終於找到了必須守護的東西。
與此同時,營地西側訓練場。
夜陵獨自站在靶場儘頭,雙眼被黑色戰術布條蒙住,手握一把改裝型92f手槍,指尖微動,聽著風的流向、蟲鳴的間隙、遠處哨崗換崗的腳步節奏。
她開始射擊。
砰!砰!砰!
五發連射,全部命中三百米外移動靶的紅心。
槍聲在寂靜的夜裡炸開,驚起一片飛鳥。
她剛換彈匣,忽然,胸口一悶。
不是疼痛,不是係統提示,而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刺痛——仿佛心臟被人狠狠攥了一下。
她猛地轉身,槍口下意識指向營地入口方向,呼吸微凝。
“他出事了。”
這個念頭毫無預兆地浮現,清晰得不像推測,像是一種血脈相連的預警。
她甩手扔掉槍套,拔腿就往醫療區衝,軍靴踏碎水窪,身影如夜梟掠空。
可當她衝到醫療帳篷門口時,卻看見那個本該躺在病床上的人,正倚著門框,拄著拐,靜靜望著她。
陸昭陽的臉色依舊蒼白,額角還貼著退燒貼,可嘴角卻揚著笑,像月夜裡不肯熄滅的火。
“誰讓你出來的?!”她厲聲喝道,聲音裡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他輕笑:“你心跳快了0.5秒……是不是感應到我了?”
夜陵一怔。
下一瞬,腦海中係統界麵無聲浮現,藍光微閃:
【共感鏈接激活——目標生命體征實時同步】
她瞳孔微縮。
原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不再依賴係統提示去判斷他的安危。
他的呼吸、心跳、體溫,早已悄然融入她的感知,像血液流過自己的身體。
這不是任務,不是指令,不是係統賦予的能力。
這是……她自己長出來的感覺。
高坡上,沈野緩緩收起狙擊槍,耳機裡傳來老k低沉的聲音:“看到剛才那一幕了嗎?”
“看到了。”沈野望著夜陵僵立的背影,聲音很輕,“她轉身時,沒看監控,沒聽風聲,甚至沒等係統提示——她純粹是‘感覺’他有危險。”
老k盯著腦波監測圖譜,上麵兩條波形正逐漸趨於同頻,如同雙星纏繞。
“情感錨點已形成閉環。”他緩緩道,“‘夜梟’不再是容器……她成了自己的神。”
營地內,陸昭陽撐著拐一步步走近夜陵,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