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在鏡湖醫療艙內猛然睜眼。
冷光映在她瞳孔裡,像一簇將熄未熄的火。
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額角冷汗順著下頜滑落,滴在金屬艙壁上發出細微的“嗒”聲。
夢裡的畫麵還在腦海翻騰——無邊深海,漆黑如墨,無數雙小手從水底伸出,抓住她的腳踝,哭喊聲穿透耳膜,撕心裂肺。
“小海……”
她喃喃出一個名字,喉嚨乾澀如砂紙摩擦。
係統界麵殘影在視野邊緣閃爍,紅光忽明忽暗,像是垂死掙紮的信號燈。
【“神經熔斷器”生效,“容器基因”活性歸零……警告:宿主生命體征低於作戰閾值,神經係統持續崩解,建議立即進入深度休眠。】
她嗤笑一聲,抬手一巴掌拍在控製麵板上,強製彈出艙門。
“休眠?我還沒斬完浪。”
赤腳踩上冰涼地麵,寒意順腳心直衝脊椎。
她一步步走向艙邊的單向鏡,鏡中倒影讓她微微一頓——左臉那道自眼尾蜿蜒至下頜的血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散,如同乾涸的河床,裂痕漸隱。
曾經能感知深海脈動的左眼,如今隻剩下深不見底的黑。
她不再是“容器”。
也不再是“鑰匙”。
但她,還是夜陵。
“沒了基因,”她低聲說,指尖撫過頸後那道因熔斷器留下的灼痕,“我也能殺你。”
她轉身,從戰術腰包最內層取出一枚微型芯片——通體漆黑,表麵蝕刻著“幽瞳”權限的古老符文。
這是她早在係統第一次出現異常時就悄悄備份的物理密鑰。
她從不相信什麼天降係統,更不信命運安排。
她隻信自己的手,自己的刀,自己藏在暗處的後手。
“你關了門?”她對著虛空冷笑,“那我就——砸牆。”
通訊終端突然震動,沈野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切入:“夜陵,醒著嗎?”
“沒死。”她一邊穿作戰服,一邊冷聲回應,“說重點。”
“‘黑鯨號’,改裝油輪,正駛向公海禁航區,坐標已發你。甲板上有環形共振器,艙內熱源顯示至少十名兒童被囚禁。他們……後頸都植入了y18基因片段。”
夜陵動作一頓。
y18——是“容器”的初代基因模板。
是她小時候在特工組織檔案裡見過的代號。
也是……小海身上那道烙印。
“鐵鯊要重啟儀式。”沈野聲音低沉,“他要用孩子們的基因共鳴,喚醒‘深淵之母’。三小時後,共振峰值到達臨界。”
“資金鏈呢?”
“追到最後,是夜家海外離岸賬戶。乾淨得不像巧合。”
夜陵眼神一冷。
養父母不要她,真千金陷害她,家族榨乾她最後一點價值後,竟還要用她的血脈殘片去獻祭更多孩子?
“我現在是唯一能靠近他們的人。”她抓起槍套,聲音冷得像霜,“他們的基因……認我。”
“可你現在——”
“打斷。”她一腳踹開艙門,寒風卷雪撲麵而來,“彆跟我說‘你現在’。我現在是活著的,能動的,還能開槍的。這就夠了。”
通訊斷開。
與此同時,數百公裡外的軍事隔離區,警報淒厲。
陸昭陽一腳踹翻最後一名守衛,肩上的舊傷因劇烈動作徹底崩裂,血浸透半邊作戰服。
他卻像感覺不到痛,扛著戰術包狂奔向停機坪。
身後是被他徒手撕開的合金門,是倒了一地的電擊棍和防暴盾。
“陸隊長!你不能走!你和夜陵神經同頻,強行出任務會引發共振反噬!下去就是陪葬!”守衛嘶吼。
他停下腳步,冷笑回頭,猛地撕開左臂衣袖。
暗紋盤踞,如藤蔓纏繞骨骼,那是“痛覺共享”的烙印——自那晚她按下熔斷器的瞬間,他的神經就再也無法與她割裂。
她的痛,他感同身受;她的命,他綁在心跳裡。
“正因如此,”他聲音低啞,卻如刀出鞘,“我才聽得見她在疼。”
他翻身上機,直升機旋翼轟鳴撕破長空。
起飛前,他從口袋掏出一枚橘色發繩——舊了,褪色了,是她某次訓練後隨手丟在靶場的。
他將它綁在槍管上,隨風輕晃。
“這次,”他閉眼一瞬,再睜開時,眸光如烈陽破雲,“換我燒火。”
風雪中,兩道身影分彆奔赴風暴中心。
而此刻,阿豹的小隊已在近海待命。
高速魚雷艇如刀鋒割開浪濤,雷達屏上,一個紅點正急速逼近——是夜陵的信號。
她躍上甲板,黑發淩亂,左臉血紋未消儘,眼神卻比刀更利。
“目標坐標鎖定,”阿豹遞上戰術平板,“‘黑鯨號’正在進入風暴區,氣象衛星顯示三小時後將形成十級風浪。”
夜陵點頭,指尖劃過屏幕,目光落在油輪底部的異常熱源上。
“下麵有東西。”她低語,“不是機器……是活的。”
她抬頭,望向遠方海平線。
烏雲如巨獸壓境,雷光在雲層中遊走,仿佛深淵之口正在緩緩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