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兆玉那句出乎意料的道歉,像一塊打破冰麵的石頭,讓兩人之間凝固的氣氛出現了細微的鬆動。
白千詩心中的憤怒和冰冷並未完全消散,但一種更複雜的、想要探尋真相的衝動壓過了其他。
她向前走了幾步,來到觀星場的邊緣,與沈兆玉隔著幾步的距離,一同望向那片浩瀚的星空。
夜風撩起她的發絲,帶著遺跡中殘留的、若有若無的硝煙和星辰的清冷。
“你……是不是早就看出來了?”白千詩輕聲開口,沒有看他,聲音仿佛要融進風裡,“我不屬於這裡。”
沈兆玉沒有否認,金色的眼瞳依舊望著星空,語氣平淡:“你的能量signatures特征)與這個世界的主流體係存在根本性偏差。從你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就感受到了你就是最顯著的‘異常點’。”
白千詩苦笑了一下,果然如此。
在他眼中,自己恐怕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行走的異常數據。
“是啊,我不屬於這裡。”她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再隱瞞,畢竟在這樣一個存在麵前,隱瞞似乎也毫無意義,“我在尋找一個人,我的……戀人。”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詞語,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深藏的眷戀:“他和你……長得一模一樣。黑色的頭發,還有……和你一樣的,金色的眼睛。”她終於側過頭,看向沈兆玉那完美的側臉輪廓,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他也叫沈兆玉,擁有著強大的力量,是能讓人安心依靠的存在。”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帶著一種沈兆玉從未在她身上見過的溫暖與依賴:“但是,他的性格和你完全不同。他很溫柔,很細心,會注意到所有人的情緒,會默默準備好一切。他雖然強大,卻從不冷漠,他的眼神是溫柔的,是會笑的。”她像是在回憶最珍貴的寶藏,每一個字都帶著分量,“和他在一起,很有安全感,仿佛天塌下來,他也會第一個撐起來,然後告訴你,‘彆怕’。”
這番描述,讓一直波瀾不驚的沈兆玉,身體幾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那總是高速運算、處理著宏大數據的大腦,似乎因為這過於具體而充滿“人性溫度”的描繪,出現了一瞬間的卡頓。
尷尬?不完全是。
一種更複雜的,類似於……聽到某種不可思議卻又無法證偽的傳聞,而自己莫名成為主角一部分的微妙感覺,在他心底蔓延。
他從未想過,在某個未知的時空,存在著一個與自己容貌姓名相同,卻擁有著他幾乎已經遺忘、或者說從未真正擁有過的“溫柔細心”、“安全感”這類特質的存在。
他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轉過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以一種近乎“平等”的、而非觀察研究的態度,看向白千詩。
金色的眼瞳中,那層萬年不化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絲,露出了其下深沉的思索。
“……很有趣的假設。”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但語速似乎慢了些許,“根據多重宇宙理論或高階信息投影模型,存在容貌、姓名甚至部分能力相似的平行個體,是可能的。但性格的截然相反……”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調動龐大的知識庫進行推演。
最終,他給出了一個更傾向於自身認知範疇的推測,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極淡的自嘲:“或許,那是在無數次輪回與記錄中,某個時間碎片裡……尚未被磨滅掉所有‘軟弱’與‘溫度’的我吧。”
他頓了頓,像是在消化這個想法,然後輕輕搖了搖頭,用一種近乎陳述事實,卻又帶著一絲微妙情緒的語氣補充道:“隻是……真的沒想到,未來的,或者說……某個可能性的我,原來……可以這麼好。”
這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輕,幾乎被夜風帶走。
沒有嫉妒,沒有向往,更像是一個嚴謹的科學家,發現了一個偏離主模型的、意外美好的數據點,帶著一絲純粹的訝異和……難以言喻的複雜感觸。
白千詩怔怔地看著他。
她聽到了他話語裡那微不可查的停頓和那一絲幾乎不存在的情緒波動。
這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眼前這個看似全知全能、冷漠如神隻的男人,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或許也埋藏著對“溫暖”和“正常”的一絲極其微弱的、連他自己都未必承認的渴望。
星空之下,兩個來自不同時空、因一個相同的名字和容貌而產生交集的靈魂,第一次超越了試探與對抗,進行了一場觸及本質的對話。
真相依舊迷霧重重,前路依然吉凶未卜,但某種基於理解哪怕是有限的理解的微妙聯係,似乎在這一刻,悄然建立。
沈兆玉那句帶著複雜情緒的“真的沒想到……原來的我,可以這麼好。”,像一顆小小的石子,在白千詩心中漾開了圈圈漣漪。
她看著他被星輝勾勒出的、略顯寂寥的側影,心中那份因他之前的作為而產生的堅硬敵意,似乎又軟化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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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好’與‘不好’的問題。”白千詩輕輕搖頭,目光也重新投向星空,仿佛在那億萬光年之外,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那隻是……他本來的樣子。或許,也隻是你曾經可能擁有的樣子之一。”
她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探尋:“你說輪回與記錄……磨滅了‘軟弱’與‘溫度’。難道在那麼漫長的時光裡,就不曾有過哪怕一刻,讓你覺得……想要停下來,或者,想要為某個人、某件事,僅僅作為‘沈兆玉’自己,而非一個記錄者或變革者,去感受、去守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