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北麵有個地方叫餓鬼道,不是真的黃泉路,是條荒廢多年的古驛道,兩旁亂石嶙峋,老鴉成群。
老輩人說,那地方邪性,走夜路要是餓了,就算前胸貼後背,也絕不能吃路上撿的、或者陌生人給的吃食。
尤其是用荷葉包著的、還冒著熱氣的飯菜。
那是“替身飯”,誰吃了,就得留在這道上,替那餓死鬼一直走下去。
這規矩,跑山貨的、趕腳力的,都知道。
可那年頭兵荒馬亂,逃難的人多,規矩也就沒那麼嚴了。
這年冬天,雪下得早,封了山。
有個叫栓柱的年輕後生,老家遭了災,跟著逃難的人流,想穿過餓鬼道,去山外投奔親戚。
他年紀小,腳程慢,又冷又餓,漸漸落在了隊伍後頭。
天色擦黑,風雪更大了。
栓柱又凍又餓,實在走不動了,縮在一塊大石頭後麵發抖。
眼看就要凍斃在這荒山野嶺,他忽然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是米飯和燉肉的香氣!
他掙紮著探出頭,隻見前麵不遠處的路當中,放著一個油汪汪的荷葉包,熱氣騰騰,香味正是從那裡飄出來的。
荷葉包旁邊,還擺著一雙嶄新的紅木筷子。
栓柱的眼睛都直了,口水不受控製地往下流。
他想起老輩人的規矩,心裡掙紮了一下。
可那香味像鉤子一樣,勾著他的魂。
他心想,都快餓死了,還管什麼規矩?說不定是前麵哪個好心人落下的……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一切。
他撲過去,抓起荷葉包,也顧不得用那雙紅木筷子,用手抓起裡麵的飯菜就往嘴裡塞。
那飯是糯米飯,油光鋥亮,裡麵還拌著噴香的臘肉丁和豆乾;
那菜像是一碗紅燒肉,燉得爛糊,入口即化。
栓柱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他狼吞虎咽,幾下就把飯菜掃了個精光,連荷葉上的油漬都舔乾淨了。
吃完,他隻覺得一股暖流從肚子裡升起,驅散了渾身的寒意,力氣也回來了不少。
他打了個飽嗝,心滿意足,覺得老天爺到底沒絕了他的路。
他站起身,準備繼續趕路。
可剛邁出一步,他就覺得不對勁。
腳像是灌了鉛,沉得抬不起來。
不是累的那種沉,而是一種……被什麼東西粘住、往下拽的沉。
他低頭一看,腳下是厚厚的積雪,並沒有什麼異常。
可他每走一步,都感覺異常吃力,仿佛身後拖著千斤重擔。
而且,他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
不是腳步聲,而是一種……沉重的喘息聲,還有細微的、像是咀嚼吞咽的嘖嘖聲,就貼在他後脖頸子上。
栓柱心裡發毛,猛地回頭。
身後空空蕩蕩,隻有漫天風雪和被風吹起的雪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