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山南麓有個青石鎮,鎮上大戶陳家祖宅的祠堂裡,供著一幅老祖宗的畫像。
畫中人身穿前朝官服,麵容清臒,三縷長須,最奇的是那雙眼睛,據說是用特殊顏料點染,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仿佛在盯著你。
陳家傳下鐵打的規矩——祭拜時,需心懷敬畏,低頭焚香,絕不可長時間直視畫中人的眼睛,尤其不能在子時後獨自麵對畫像。
老人們說,那眼睛裡藏著祖宗的魂兒,看得久了,魂兒會被吸進去,或者……會把畫裡的“東西”看出來。
這規矩,陳家人世代遵守。
可傳到陳少安這一代,他在西洋留過學,滿腦子都是“賽先生”,對這套祖宗家法嗤之以鼻。
這年中秋,陳少安從省城回來祭祖。
儀式結束後,族人都散了,他卻被那幅畫像勾住了。
月色透過祠堂的雕花窗欞,正好落在畫上,那雙眼睛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仿佛真有生命一般。
“故弄玄虛。”
陳少安撇撇嘴,一股叛逆心起。
他偏要看看,這眼睛到底有什麼古怪。
他搬了把椅子,直接坐在畫像正對麵,掏出懷表計時,打算就這麼盯著看上一個時辰。
起初,一切正常,隻是覺得畫中人的眼神格外銳利,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祠堂裡靜得可怕,隻有他自己的呼吸聲。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陳少安開始覺得不對勁。
畫中那雙眼睛,似乎……動了一下?
不是明顯的轉動,而是瞳孔深處,仿佛有極其細微的陰影流轉了一下。
他以為是眼睛疲勞產生的錯覺,揉了揉眼,繼續看。
這一看,他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畫中人的嘴角,那原本嚴肅下垂的線條,在他凝視之下,竟極其緩慢地、微不可查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弧度!露出一絲冰冷、詭異的笑意!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陳年墨香和淡淡腐朽氣息的味道,從畫像上彌漫開來。
陳少安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想移開視線,卻發現自己的眼球像是被釘住了,根本無法從那雙越來越幽深、越來越活泛的眼睛上挪開!
畫中人的麵容也開始發生變化。
皮膚不再是靜止的絹帛,而是泛起了類似活人皮膚的、極其細微的光澤和紋理波動。
那三縷長須,似乎也在無風的祠堂裡微微飄動。
更讓他魂飛魄散的是,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變得模糊,腦子裡開始湧入一些完全不屬於他的、零碎而古老的記憶片段——穿著官袍在森嚴大殿上麵聖的惶恐、深夜燭下批閱文書的疲憊、還有……還有某種深埋心底、無法言說的巨大遺憾和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