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過後的風帶著涼意，卻吹不散廚房裡的暖。玻璃窗上凝著薄薄的水汽，把窗外的枯枝冷葉隔在外麵，窗內卻是另一番熱鬨——沈清月係著米白色圍裙，正站在灶台前攪拌鍋裡的糖漿，琥珀色的液體在小火上慢慢熬著，冒著細密的泡泡，甜香順著熱氣飄滿整個屋子。
許深坐在餐桌旁，懷裡抱著葵葵。寶寶穿了件加絨的小熊連體衣，肉乎乎的小手抓著一個不鏽鋼小勺子，正好奇地盯著沈清月的動作，小嘴裡“咿咿呀呀”地喊著，時不時把勺子往嘴裡送，像是已經迫不及待想嘗到甜味。
“再等會兒就好，奶奶的食譜上說，糖漿要熬到掛勺不滴才算成。”沈清月回頭笑了笑，手裡的木勺輕輕攪動著，目光落在灶台邊的深棕色手賬上。那本賬今天被翻開在“葵籽糖食譜”那頁，是媽媽生前寫的，字跡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向日葵，旁邊注著“清月最愛，以後給我的小外孫外孫女）留”。
前幾天整理手賬時，沈清月偶然翻到這頁，看著媽媽的字跡，突然想起媽媽說過要給葵葵做葵籽糖的話。於是今天一早，她就和許深一起剝了滿滿一碗葵籽仁，按照食譜上的步驟，準備給葵葵做第一份奶奶味道的葵籽糖。
“葵葵乖，等媽媽把糖漿熬好，我們就能做甜甜的糖啦。”許深握著寶寶的小手，輕輕拍了拍，又指了指鍋裡的糖漿，“你看，像不像奶奶花田裡的陽光？”
葵葵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手從許深懷裡伸出來，朝著沈清月的方向夠了夠。沈清月連忙加快了攪拌的速度，鼻尖縈繞著糖漿和葵籽混合的甜香，恍惚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媽媽也是這樣站在灶台前，熬著葵籽糖，她就像現在的葵葵一樣，趴在桌邊等著，眼睛裡滿是期待。
“好了！”沈清月眼睛一亮，拿起木勺往上一提，琥珀色的糖漿在勺尖掛成細細的絲，不滴不落，正好符合媽媽食譜上的要求。她連忙關火，把提前準備好的葵籽仁倒進鍋裡，快速攪拌起來。
許深抱著葵葵湊過來，寶寶盯著鍋裡不斷翻湧的“糖裹葵籽”，小嘴巴張得圓圓的，伸手就要去抓。“小心燙。”沈清月連忙攔住，把鍋裡的混合物倒進鋪了油紙的烤盤裡，用勺子壓平，“等晾涼了，我們就切成小塊，葵葵就能吃啦。”
趁著糖塊晾涼的間隙，沈清月把攤開的手賬往身邊拉了拉，想再看看媽媽寫的食譜細節。可手指剛碰到賬頁，就覺得紙頁之間似乎夾著什麼東西——一張薄薄的、泛著黃的小紙條，從“葵籽糖食譜”那頁的縫隙裡露了出來，邊角有些卷曲，像是被藏了很久。
她的心猛地一跳，連忙小心翼翼地把紙條抽了出來。紙條比手掌還小，上麵依舊是媽媽熟悉的字跡，隻是因為時間久了，墨跡有些淡，卻依舊能看清每一個字：
“清月，當你看到這張紙條的時候，肯定是在給葵葵做葵籽糖吧？奶奶的小寶貝，肯定早就饞壞了。
熬糖的時候記得少放些糖，葵葵還小，吃太甜對牙齒不好。我特意在食譜裡把糖量寫多了些，就是怕你忘了減——你從小就愛甜，總把糖放得足足的，可葵葵不一樣，要給她留最純的葵籽香，才是最好的。
還有啊，切糖的時候彆切太大塊，葵葵的小嘴巴含不下，容易噎著。等她再大些，你們可以一起做，讓她自己撒葵籽，就像你小時候跟我一起做那樣。
我可能沒法陪葵葵吃第一塊糖，但我知道，你們會把最好的都給她。我的清月，我的小葵葵，奶奶的愛會跟著這甜甜的糖，一直陪著你們，讓你們每天都甜滋滋的。”
最後，紙條末尾畫了個小小的笑臉，旁邊還寫著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是媽媽特意模仿小孩子的筆跡寫的：“葵葵，奶奶愛你呀！”
沈清月拿著紙條，手指忍不住微微顫抖，眼淚瞬間就湧了上來。她怎麼也沒想到，媽媽在寫食譜的時候，竟然還藏了這樣一張紙條，連“減糖”“切小塊”這樣的細節都考慮到了，甚至還特意模仿小孩的筆跡，給素未謀麵的葵葵留了句話。
原來媽媽早就把所有的愛，都藏在了這些細碎的小事裡，藏在了手賬的縫隙裡，等著他們一點一點去發現，一點一點去感受。
“清月，怎麼了？”許深察覺到她的異樣，連忙抱著葵葵走過來。當看到沈清月手裡的紙條，以及她通紅的眼眶時，他瞬間就明白了——又是媽媽留下的溫暖。
沈清月哽咽著，把紙條遞給許深，聲音裡滿是哽咽：“媽媽……媽媽連葵葵吃糖的細節都想到了，她怕葵葵吃太甜不好，還特意在食譜裡‘留了手’，讓我減糖……”
許深接過紙條，一字一句地讀著，眼眶也漸漸紅了。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葵葵，寶寶似乎感受到了大人們的情緒，伸出小手摸了摸沈清月的臉頰，把她臉上的眼淚擦掉，小嘴裡發出“嗯”的聲音，像是在安慰。
“奶奶……”葵葵突然含糊地吐出兩個字，雖然發音還不清晰，卻讓沈清月和許深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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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葵葵第一次說出“奶奶”兩個字！
沈清月連忙蹲下身，抓著寶寶的小手，聲音都在發抖：“葵葵，你剛才說什麼？再跟媽媽說一遍，好不好？”
葵葵眨了眨大眼睛，看著沈清月，又看了看許深手裡的紙條，小嘴巴動了動，再次含糊地喊了一聲：“奶……奶奶……”
“哎！”沈清月再也忍不住，一把把葵葵抱進懷裡，眼淚洶湧而出，卻笑著說，“奶奶聽到了，奶奶肯定聽到了！她知道我們的葵葵會喊奶奶了，她肯定特彆開心！”
許深也紅著眼眶笑了，伸手輕輕拍著沈清月和葵葵的後背，聲音溫柔：“媽媽一直都在，她在看著我們，看著葵葵長大。”
懷裡的葵葵似乎被沈清月的情緒感染，也伸出小手抱著她的脖子，小腦袋在她懷裡蹭了蹭，嘴裡還時不時冒出“奶奶”的含糊發音。沈清月抱著寶寶，看著手裡的紙條，又看了看桌上漸漸晾涼的葵籽糖，心裡滿是溫暖——原來媽媽的愛，從來都不是遙不可及的回憶，而是實實在在的陪伴，是葵葵嘴裡的“奶奶”，是糖裡的甜，是手賬裡的字，是每一個讓她心頭一暖的瞬間。
等情緒漸漸平複，沈清月小心翼翼地把紙條夾回手賬裡，和“葵葵糖食譜”那頁放在一起。她走到桌邊，摸了摸烤盤裡的糖塊，已經涼透了。她拿起刀，按照媽媽紙條裡說的，把糖塊切成小小的、方方正正的小塊，正好能放進葵葵的小嘴裡。
“來，葵葵，嘗嘗奶奶味道的糖。”沈清月拿起一塊最小的糖，遞到寶寶嘴邊。葵葵張嘴含住，小腮幫立刻鼓了起來，細細地嚼著，眼睛瞬間亮了，又伸出小手要第二塊。
“慢慢吃，彆著急。”許深笑著說，拿起一塊糖放進嘴裡，甜香中帶著濃鬱的葵籽味，和他記憶裡媽媽做的味道一模一樣。
沈清月也拿起一塊放進嘴裡，甜味不重，更多的是葵籽本身的醇香，正是媽媽想要的“最純的葵籽香”。她看著懷裡吃得開心的葵葵，又看了看桌上的手賬，忽然覺得，媽媽從未離開過——她就藏在這甜甜的糖裡，藏在葵葵的笑聲裡，藏在他們一家人相伴的每一個日子裡，像深秋裡的暖光，永遠照亮著他們的生活。
“等明年，我們還按照奶奶的食譜做葵籽糖，讓葵葵自己撒葵籽。”沈清月輕聲說，眼裡滿是期待。許深點點頭，握緊她的手：“好，以後每年都做，把奶奶的味道，把奶奶的愛，一直傳下去。”
窗外的風還在吹，可廚房裡的暖卻絲毫未減。甜甜的葵籽香飄著，寶寶的笑聲響著，手賬靜靜地躺在桌上，像是媽媽溫柔的目光，看著他們，陪著他們，把這份跨越時光的愛，永遠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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