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鐵軌上哐當哐當行駛,車輪與鐵軌的摩擦聲在黑夜裡格外清晰。儲物間狹小逼仄,空氣中彌漫著煤油和雜物混合的味道,蘇雪靠在陳生肩頭,眼皮越來越沉,卻總忍不住驚醒——方才蚌埠火車站的槍聲還在耳邊回響,趙剛和蘇瑤的身影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又睡不著?”陳生察覺到她的不安,伸手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掌心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裳傳過來,讓蘇雪稍稍安定。他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打開是兩塊乾硬的燒餅,“老鄭塞給我的,你吃點墊墊,不然熬不到鄭州。”
蘇雪接過燒餅,咬了一口,乾澀的口感讓她皺了皺眉,陳生立刻從腰間摸出個軍用水壺,擰開蓋子遞過去:“慢點吃,彆噎著。”
一旁的紅牡丹靠在牆角,看著兩人的互動,忍不住打趣:“陳生,你對蘇雪這麼上心,以後到了武漢,可得趕緊把婚事辦了,我還等著喝喜酒呢。”
蘇雪的臉頰瞬間紅了,剛要反駁,沈青卻輕輕拉了拉紅牡丹的衣袖,示意她看儲物間的門——剛才列車員走的時候,門沒關嚴,留了道縫隙,外麵隱約傳來腳步聲。
陳生立刻豎起耳朵,手指按在靴筒的匕首上。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儲物間門口,一個壓低的聲音響起:“裡麵的人還好嗎?我是列車員老王,來送點水。”
是之前接應他們的列車員。陳生鬆了口氣,起身拉開門,果然見老王端著個搪瓷缸站在門外,手裡還拿著兩個窩頭。“多謝王師傅。”陳生接過搪瓷缸,剛要道謝,卻瞥見老王的袖口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是血。
“王師傅,您這袖口是怎麼了?”陳生不動聲色地問。
老王趕緊把袖口往身後藏了藏,臉上擠出個笑:“沒、沒什麼,剛才搬東西的時候蹭到的鐵鏽,不礙事。”他把窩頭塞進陳生手裡,“你們快吃,一會兒到了徐州站,會停十分鐘,到時候彆出聲,我會過來看看。”說完,就匆匆往餐車方向走了。
陳生看著老王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剛才老王說話時,眼神一直在躲閃,而且他袖口的“鐵鏽”,顏色比普通鐵鏽深,還帶著點腥味——那分明是血。
“怎麼了?”蘇雪湊過來,小聲問。
“老王不對勁。”陳生把窩頭遞給蘇雪,“他袖口的不是鐵鏽,是血,而且他說話的時候很緊張,像是在隱瞞什麼。”
紅牡丹也警惕起來:“你是說,他被鬆井的人收買了?”
“不一定,但肯定有問題。”沈青靠在門邊,透過縫隙往外看,“剛才我好像看見他跟一個穿黑色長衫的男人說話,那男人的背影,有點像鬆井身邊的特工。”
這話讓儲物間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蘇雪攥緊了陳生的手:“那我們怎麼辦?要是他把我們的位置告訴鬆井的人,我們在火車上根本跑不了。”
陳生沉思片刻,道:“先彆急,等會兒到了徐州站,他肯定會再來。到時候我問問他,看他怎麼說。如果他真的被收買了,我們就得提前想辦法離開火車。”
沒過多久,火車開始減速,廣播裡傳來列車員的聲音:“各位乘客,徐州站到了,停車十分鐘,請需要下車的乘客帶好隨身物品。”
儲物間外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這次不止老王一個人,還有另一個人的腳步聲,聽起來很沉,像是穿著皮靴。陳生示意眾人躲到儲物間的角落,自己則站在門後,手按在匕首上。
門被推開了,老王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個穿黑色長衫的男人,臉上留著八字胡,眼神陰鷙,正是鬆井身邊的特工——佐藤一郎。佐藤是日本山口縣人,早年在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後來加入特高課,因為心狠手辣,被鬆井提拔為副手,專門負責追捕“夜鶯”成員。
“陳先生,彆來無恙啊。”佐藤一郎冷笑一聲,從腰間掏出手槍,對準陳生,“鬆井課長早就料到你們會坐這趟火車,讓我在這兒等著你們。”
老王站在一旁,臉色蒼白,不敢看陳生的眼睛:“陳先生,對不住,他們抓了我妻兒,我沒辦法……”
“我知道你有苦衷。”陳生沒有看老王,目光緊緊盯著佐藤,“鬆井讓你來抓我們,就憑你一個人?”
“當然不是。”佐藤拍了拍手,門外立刻衝進來四個特工,手裡都拿著槍,“我帶了五個人,足夠把你們帶回蚌埠了。不過,鬆井課長說了,要是你們不配合,就直接在這裡解決你們,然後把屍體扔到鐵軌上,就說是意外墜車。”
紅牡丹突然往前走了一步,雙手叉腰,臉上帶著點不屑:“佐藤是吧?就憑你們幾個,還想抓我們?我告訴你們,我們可是有遊擊隊的人接應,要是我們出事,你們一個都彆想走!”
佐藤嗤笑一聲:“遊擊隊?他們現在自身難保,鬆井課長已經派了人去圍剿蚌埠的遊擊隊,你覺得他們還能來救你們?”
沈青眼神一沉,悄悄往儲物間的角落挪了挪——那裡放著個鐵皮箱子,裡麵裝著餐車用的餐具,說不定能找到能用的武器。她剛要伸手去搬箱子,就被佐藤的手下發現了:“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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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口立刻對準了沈青,陳生趁機往前一步,擋在沈青身前:“有什麼事衝我來,彆為難她們。”他一邊說,一邊悄悄給蘇雪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儲物間的通風口——通風口很小,但剛好能容下一個人鑽進去。
蘇雪立刻明白了陳生的意思,她慢慢往通風口的方向挪,手指悄悄碰到通風口的柵欄。佐藤注意到她的動作,剛要開口嗬斥,就聽見火車突然晃動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麼東西,車廂裡傳來乘客的尖叫。
“怎麼回事?”佐藤皺起眉,回頭問身邊的特工。
特工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見外麵傳來槍聲,接著是列車員的喊聲:“不好了!有人搶火車!”
佐藤臉色一變,他沒想到會突然出現搶火車的人,這打亂了他的計劃。陳生抓住這個機會,突然衝上去,一拳打在佐藤的臉上,佐藤踉蹌了一下,手裡的槍掉在了地上。
“快!”陳生大喊一聲,沈青立刻撿起地上的槍,對準特工們開槍,紅牡丹則衝到門邊,把兩個衝進來的特工推了出去,關上了門。蘇雪已經撬開了通風口的柵欄,回頭對陳生喊道:“陳生,快進來!”
陳生剛要鑽進通風口,就看見佐藤從地上爬起來,手裡拿著把匕首,朝著蘇雪刺過去:“想跑?沒那麼容易!”
“小心!”陳生一把推開蘇雪,自己卻被佐藤的匕首劃到了胳膊,鮮血立刻滲了出來。蘇雪驚呼一聲,從地上撿起個鐵皮飯盒,朝著佐藤的頭砸過去,佐藤被砸得頭暈目眩,陳生趁機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快進去!”陳生把蘇雪推進通風口,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沈青和紅牡丹緊隨其後。通風口裡又黑又窄,滿是灰塵,幾個人隻能匍匐前進,耳邊能聽見外麵特工們砸門的聲音。
“陳生,你的胳膊流血了!”蘇雪爬在陳生後麵,摸到他胳膊上的血,聲音裡帶著哭腔。
“沒事,小傷。”陳生咬著牙,繼續往前爬,“前麵好像有光,應該是通風口的出口。”
爬了約莫幾分鐘,前麵果然出現了一道光,陳生推開柵欄,跳了下去——這裡是火車的行李車廂,裡麵堆著很多行李和貨物。他回頭把蘇雪、沈青和紅牡丹都拉了下來,然後關上了通風口的柵欄。
“現在怎麼辦?”紅牡丹靠在行李上,喘著粗氣,“佐藤的人肯定在找我們,行李車廂也不安全。”
陳生看了看胳膊上的傷口,從懷裡掏出塊布條,簡單包紮了一下:“火車快到鄭州了,老鄭說過,到了鄭州會有人接應我們。我們得想辦法從行李車廂到餐車,找到老王,問清楚他妻兒的情況。如果能救他妻兒,說不定他能幫我們。”
沈青點了點頭:“我同意。老王雖然背叛了我們,但也是被逼的,要是能幫他,他肯定會感激我們,說不定還能給我們提供鬆井的情報。”
蘇雪從包裡翻出個小瓶子,裡麵裝著碘酒:“陳生,我幫你重新包紮一下傷口,不然會感染的。”她小心翼翼地解開陳生胳膊上的布條,用碘酒消毒,動作輕柔,眼神裡滿是心疼。陳生看著她,心裡一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彆擔心,我沒事。”
就在這時,行李車廂的門被推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陳先生,你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