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膠林的晨霧還未散儘,帶著潮濕的涼意纏繞在眾人腳踝。陳生握著蘇瑤的手,掌心的溫度驅散了些許瘴氣帶來的不適。趙剛扛著輕機槍走在隊伍最前頭,警惕地掃視著兩側茂密的樹林,槍托上還沾著昨夜戰鬥的硝煙。
“按山口小姐說的路線,穿過這片橡膠林再走十裡地,就能到芒市外圍的集鎮了。”老楊牽著臨時征用的騾馬,馬背上馱著藥品和武器,“聽說那集鎮是滇緬邊境的商道樞紐,三教九流都聚在那兒,正好能借著人流掩護身份。”
周院長扶了扶眼鏡,咳嗽兩聲:“芒市是日軍和汪偽勢力的緩衝區,盤根錯節,我們得格外小心。林工程師的圖紙關係到滇緬公路的防禦部署,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山口千代子走在中間,肩頭的傷口經過重新包紮,臉色好了些。她穿著一身便於行動的短款旗袍,腰間彆著一把精致的南部十四式手槍,這是她從日本帶來的防身武器。“集鎮上有個‘和順客棧’,老板是我父親的舊部,可靠得很。我們先去那裡落腳,再設法聯係組織。”
蘇瑤緊了緊腰間的駁殼槍,側頭對陳生說:“昨晚那個‘魅影’會不會追來?她既然能偽裝潛入,說不定也能查到我們的路線。”
陳生腳步不停,目光銳利地掃過前方的岔路:“她受了傷,短時間內未必能跟上來,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趙剛,待會兒到了集鎮,你去打探消息,重點留意有沒有陌生人打聽我們的行蹤,尤其是胳膊受傷的。”
“放心吧陳哥!”趙剛拍了拍胸脯,“我這雙眼睛,就算是混在人堆裡的泥鰍,也能給它揪出來。”
眾人加快腳步,走出橡膠林時,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前方的集鎮漸漸顯露輪廓,青石板路蜿蜒曲折,兩旁是鱗次櫛比的商鋪,掛著五顏六色的幌子,有賣茶葉的、做馬幫生意的,還有穿著少數民族服飾的小販在叫賣水果。空氣中混雜著香料、牲畜和煙草的味道,喧囂而熱鬨,與昨夜曼掌村的慘烈形成鮮明對比。
“都收斂點氣息,彆露了破綻。”陳生低聲叮囑,“趙剛把機槍拆了,用布包起來,老楊你裝作馬夫,周院長和山口小姐扮成富商夫婦,蘇瑤跟著我,就當是隨行的夥計。”
眾人依計行事,趙剛迅速將捷克式輕機槍拆解分裝在兩個布包裡,老楊則換上了粗布短褂,牽著騾馬跟在後麵。一行人裝作趕集的模樣,緩緩走進集鎮。
和順客棧坐落在集鎮東頭,門麵不算起眼,門楣上掛著一塊褪色的木匾。老板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留著山羊胡,眼神精明,看到山口千代子進來,眼神微動,立刻迎了上來:“這位小姐看著麵生,是要住店嗎?”
“老板,我找沈叔。”山口千代子遞過去一枚刻著櫻花圖案的銅製令牌。
老板接過令牌看了看,臉色立刻變得恭敬:“原來是大小姐,沈叔等候您多時了。裡麵請!”
他引著眾人穿過大堂,往後院的廂房走去。後院是個小小的天井,種著幾株三角梅,開得正豔。“樓上的房間都收拾好了,清淨安全,飯菜我讓人送到房間裡。”老板壓低聲音,“最近集鎮不太平,日軍的憲兵隊三天兩頭來搜查,還有一批汪偽的特務在附近活動,領頭的是個叫顧曼麗的女人,據說來頭不小。”
“顧曼麗?”陳生心中一動,“她是什麼來曆?”
“具體的不清楚,隻知道是半個月前到的芒市,帶著一隊特務,手段狠辣,不少抗日誌士都栽在了她手裡。”老板歎了口氣,“聽說她是陸承澤的學生,留過洋,不僅懂英文日文,還精通格鬥暗殺,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山口千代子眉頭微蹙:“陸承澤派她來,恐怕就是衝著我們來的。”
“先安頓下來再說。”陳生說道,“老板,麻煩你幫我們留意一下顧曼麗的動向,有任何消息立刻通知我們。”
“放心吧陳先生,我一定儘力。”老板說完便退了出去。
眾人分到了相鄰的三間廂房,陳生和趙剛一間,蘇瑤和山口千代子一間,周院長單獨一間。剛放下行李,蘇瑤就迫不及待地問道:“陳生,你覺得這個顧曼麗會不會就是‘魅影’?”
“很有可能。”陳生坐在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留過洋、懂格鬥暗殺,還跟陸承澤有關係,種種特征都對上了。而且她半個月前就到了芒市,顯然是提前布好了局。”
趙剛把槍重新組裝好,靠在牆角:“管她是誰,敢來招惹我們,老子就給她點顏色看看!陳哥,要不我今晚就去摸摸她的底?”
“不行,太冒險了。”陳生搖頭,“顧曼麗既然能坐到這個位置,肯定戒備森嚴。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保護好周院長和圖紙,不能輕舉妄動。”
正說著,門外傳來敲門聲,是送飯菜的夥計。夥計端著托盤進來,擺上四菜一湯,還有一壺米酒。“老板特意吩咐,給各位準備了本地的米酒,解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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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走後,趙剛拿起酒壺倒了一杯,剛要喝,就被陳生攔住了:“等等,先彆喝。”他拿起筷子,蘸了點米酒,在指尖撚了撚,又湊到鼻尖聞了聞,“酒裡加了東西,像是蒙汗藥。”
蘇瑤臉色一變:“老板難道出賣了我們?”
“未必。”山口千代子拿起酒杯仔細看了看,“這夥計的動作不對勁,剛才他擺碗筷的時候,手指在周院長那碗菜裡蘸了一下。而且他的鞋底沾著的不是客棧後院的泥土,是集鎮西頭日軍憲兵隊駐地的紅土。”
陳生眼神一沉:“是顧曼麗的人混進來了。看來我們剛到芒市,就被盯上了。”他起身走到門口,側耳聽了聽外麵的動靜,“外麵有埋伏,估計是想等我們昏迷後一網打儘。”
趙剛立刻端起槍:“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衝出去?”
“彆急。”陳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既然他們送上門來,不如將計就計。”他對蘇瑤使了個眼色,“你和山口小姐假裝喝了酒,倒在床上裝暈。趙剛,你藏在門後,等他們進來,先製服兩個活口。我去通知周院長和老楊,讓他們做好準備。”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蘇瑤和山口千代子躺倒在床上,故意發出輕微的鼾聲。趙剛拎著槍躲在門後,屏住呼吸。陳生悄悄溜出門,敲了敲周院長的房門。
周院長早已察覺不對,開門時手裡還握著一把勃朗寧手槍:“陳生,出什麼事了?”
“夥計是特務假扮的,酒菜裡有蒙汗藥,外麵有埋伏。”陳生壓低聲音,“您待在房間裡,鎖好門,待會兒聽到動靜彆出來。老楊呢?”
“在隔壁收拾東西。”周院長說道。
陳生剛要轉身,就聽到走廊裡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立刻躲到門後,看著兩個穿著黑色中山裝的特務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手裡都拿著手銬和麻袋。
“動作快點,顧小姐說了,要活的。”其中一個特務低聲說道。
另一個哼了一聲:“這幾個家夥倒是警惕,不過還是中了招。等把他們帶回去,看顧小姐怎麼收拾他們。”
兩人走到陳生和趙剛的房門口,輕輕推開門,剛走進去,就被趙剛猛地撲倒在地。不等他們呼救,陳生已經衝了進來,用槍托狠狠砸在他們後腦勺上,兩人立刻昏了過去。
“搞定!”趙剛拍了拍手,“現在怎麼辦?嚴刑逼供?”
“先把他們綁起來,塞到床底下。”陳生說道,“我們得趕緊轉移,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眾人迅速收拾好行李,老楊早已牽來了騾馬,在客棧後院等候。陳生拎起一個昏迷的特務,對老板說道:“這個人交給你處置,問問他顧曼麗的據點在哪裡。我們先走了,後會有期。”
老板看著地上的特務,臉色發白:“陳先生放心,我一定問出有用的消息。你們一路保重!”
眾人趁著晨霧,從客棧後院的小門溜了出去,朝著集鎮外的山林走去。剛走出沒多遠,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汽車引擎聲。
“不好,顧曼麗追來了!”趙剛回頭望了一眼,隻見幾輛黑色轎車正朝著這邊駛來,車頂上架著機槍。
“快,進山林!”陳生大喊一聲,眾人立刻加快腳步,鑽進了旁邊的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