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213鹽泉島鎮立醫院獨立病房)
醫院走廊裡彌漫著消毒水特有的清冽氣味,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光潔的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切顯得安靜而有序,與昨夜海灘邊的槍聲和追捕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間獨立的病房被臨時征用。崔政赫和劉波坐在病床前,神情嚴肅而專業。
病床上,馬克·杜波依斯半靠著枕頭,臉色依舊有些蒼白,手腕上還打著點滴,眼神中交織著劫後餘生的恍惚、疲憊以及深深的憂慮。
一場離奇的海上漂流耗儘了他的體力,也似乎衝垮了他部分心理防線。
程序首先啟動。崔政赫出示了證件,劉波則打開了執法記錄儀和錄音筆,攤開了筆錄紙。
“馬克·杜波依斯先生,我們是星國東海市刑警,現就多倫多北郊青少年羈押中心在押人員傑森·李死亡一案,依法向你詢問相關情況。請你如實陳述,隱瞞或提供虛假證言將承擔法律責任。清楚了嗎?”
崔政赫的聲音平穩而具權威性。
馬克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清楚。”
詢問開始。崔政赫首先出示了幾份文件,包括傑森的死亡現場初步報告和最早的值班記錄,上麵有馬克作為第一發現人的簽名。他們讓馬克再次複述他發現傑森死亡時的經過。
馬克的描述與他們之前掌握的口供基本一致:送餐,收餐盤時發現叫不醒傑森,進入房間探查,發現其已無呼吸,隨即上報。
“我隻是發現了他,我進去的時候他已經那樣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馬克的眼神有些閃爍,試圖將自已定位在一個純粹的“發現者”角色上。
崔政赫和劉波交換了一個眼神。果然,他還在試圖避重就輕。
“馬克先生,”劉波一邊記錄,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我們不會毫無根據地找到你。你曾經是獄警,應該比普通人更清楚‘坦白’在司法程序中的分量。主動交代和被動查實,性質完全不同,這直接關係到量刑的輕重。”
緊接著,崔政赫拿出了他的pad,點開一段經過技術處理的監控視頻片段,推到馬克麵前。
畫麵正是監獄走廊,馬克推著餐車,停在了傑森的房門前。
他彎腰從餐車下層拿取餐具這是一個監控死角),但當他直起身,將餐盤遞進房間窗口時,如果以0.5倍速播放並放大畫麵邊緣,可以清晰地看到,餐盤的一角,多出了一塊不屬於標準配餐的、深棕色的塊狀甜品。
儘管馬克的身體巧妙地遮擋了大部分動作,但餐盤內容的細微變化,在高清鏡頭和幀級分析下無所遁形。
隨後,崔政赫又播放了音頻增強後的片段。
雖然畫麵中馬克與傑森的對話聲音模糊,但通過唇語專家的解讀和音頻頻譜分析,可以識彆出馬克的口型提到了“朋友friend)”和“東西thing)”這兩個關鍵詞。
鐵一般的電子證據擺在眼前,無聲卻極具衝擊力。
病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有心電監護儀規律而微弱的“嘀嗒”聲在背景中回響。
崔政赫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給馬克施加了最後的心理壓力:
“在我們出示下一組證據之前,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選擇合作,爭取寬大處理,還是等我們把你和這些證據一起移交給檢方?你自己選。”
眼前的馬克,與凱爾那種冷硬的職業罪犯截然不同。他本質上隻是一個貪圖小利、一時糊塗又被巨大恐懼裹挾的普通人。
連日來的東躲西藏、海上瀕死的經曆,早已將他的意誌消磨殆儘。他知道自已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而眼前的警察,或許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了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肩膀垮了下來,整個人被一種巨大的懊悔和後怕籠罩。
“我說…我全都告訴你們…”他的聲音帶著顫抖,“我…我真的沒想讓他死…”
接下來的時間,馬克斷斷續續,但儘可能詳細地回憶了那天。
2023年6月23日,在多倫多北郊青少年羈押中心發生的一切。
由於當時春季病毒流行,羈押中心采取了臨時性的單人送餐製,由獄警執行,以避免集體就餐的交叉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