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暴雨把青石村澆得稀爛，泥濘的小路裡嵌著碎草，趙磊背著半舊的帆布包，褲腳卷到膝蓋，還是被泥水濺得滿是汙痕。
“又走了？這趙家小子也是個死心眼，非要搞他那套‘土辦法’，張嬸家的雞丟了都賴他，活該被排擠。”
“可不是嘛，說什麼看宅基地能避災，結果李叔家蓋房照樣漏雨，現在誰還信他？進城打工也是自找苦吃，沒文化沒手藝，能混出啥名堂？”
村口老槐樹下，幾個村民躲在屋簷下嚼舌根，聲音不大卻句句紮進趙磊耳朵裡。他攥了攥包帶，沒回頭——從三個月前他用爺爺教的法子，提醒村東頭王家彆在院外種槐樹，說那是“陰木招煞”，被王家罵作“裝神弄鬼”開始，這樣的議論就沒斷過。後來村裡接連出了幾樁小事，都被牽強附會到他身上，連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都成了彆人眼裡“不吉利”的地方。
帆布包裡沒多少東西，幾件換洗衣物，揣著爺爺臨終前塞給他的、用藍布包了三層的破舊布卷，還有僅存的八百塊錢——那是他賣了家裡唯一一頭羊湊的路費。他要去城裡，去那個據說能“掙大錢”的地方，至少，不用再聽這些冷言冷語。
客車顛簸了四個小時，才到江城市郊。趙磊跟著人流擠下車，看著高樓林立的方向，心裡剛升起點盼頭，就被一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攔住了。
“小兄弟，找工作不？我們工地招力工，管吃管住，一天兩百，現結！”花襯衫笑得熱情，手裡還晃著一張印著“xx建築公司”的名片。
趙磊攥著兜裡的錢，猶豫了——他在村口小賣部的報紙上見過，城裡找工作容易被坑，可他現在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兩百塊一天的活計，太誘人了。
“真……真能現結？”
“那還有假！”花襯衫拍著胸脯說：“跟我走，現在就能去工地報到，今晚就能住工棚！”
跟著花襯衫拐了兩條巷，越走越偏，最後停在一個破舊的院子前。花襯衫突然收了笑，伸手道：“先交三百塊押金，是工服和被褥的錢，等你發了工資再退給你。”
趙磊心裡“咯噔”一下，剛想拒絕，就過來兩個壯漢堵住了後路。他看著花襯衫眼裡的凶光，知道自己遇上騙子了，可兜裡就八百塊，要是不給，恐怕連這院子都走不出去。
“我……我隻有兩百。”他把錢掏出來，聲音發顫。
花襯衫一把搶過錢，啐了一口：“窮鬼！滾吧，彆在這兒礙事！”
兩個壯漢推搡著把他趕出門，帆布包被扯得歪歪斜斜，包裡的舊布卷硌得他腰生疼。等他反應過來，花襯衫早就沒了蹤影，隻剩下他站在陌生的巷子裡，手裡攥著那張沒用的名片，風一吹，就碎成了兩半。
天漸漸黑了，暴雨又下了起來。趙磊揣著僅剩的六百塊，在街邊轉了半天，最便宜的小旅館也要八十塊一晚，他舍不得。最後，他摸到江邊的橋洞下，這裡能避雨，就是風大得刺骨。
他把帆布包墊在地上，蜷縮著坐下，從包裡摸出早上買的饅頭，硬得硌牙，就著雨水啃了兩口。冷意從腳底往上躥，他想起爺爺臨終前說的話：“磊子，這布卷是咱家傳下來的，不到走投無路，千萬彆打開。”
現在，算不算走投無路？
趙磊盯著懷裡的藍布包，手指摩挲著粗糙的布料。橋洞外的雨越下越大，江風吹得布卷輕輕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醒了過來。他心裡一動，慢慢解開了藍布的繩結——裡麵是一卷泛黃的布帛，上麵畫著看不懂的紋路，還有幾行模糊的篆字，像是某種圖譜。
就在他指尖碰到布帛的瞬間，一股灼熱的氣流突然從布卷裡湧出來，順著他的手臂往腦子裡鑽。無數陌生的畫麵、文字在他眼前炸開——有羅盤指針轉動的景象，有朱砂畫符的咒語，還有“望氣辨煞”“收驚破局”的字樣……
趙磊疼得抱住頭，蜷縮在橋洞的角落裡，意識漸漸模糊。他最後看到的，是布帛上那幾行篆字慢慢亮起金光，像是在訴說著某個塵封千年的秘密。
江麵上的雨還在下，橋洞裡的少年抱著破舊的布卷，在寒風中陷入了沉睡，沒人知道，一個屬於風水師的傳奇，即將從這個寒夜的橋洞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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