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頭心還是這麼狠!他說得沒錯,就沒你這個女兒!”
“那可不,你們不是有寶貝兒子嘛,有他一個就足夠咯,”許歲眠說話帶刺,就像戳到了某個痛點,氣氛眨眼間就僵滯了。
杜蕙心沉著臉從沙發上站起:“去吃飯吧。”
小阿姨一聲不吭地把菜端上了桌。
這頓飯吃得十分沉悶,吃到中途階段,小阿姨猛然“哎呀”喊了聲:“我這記性,蛋糕都沒點蠟燭喲!”她存心把打火機塞給許歲眠。
杜蕙心盯著她看,許歲眠稍微遲疑,剛把打火機抓起,手機屏幕眨眼間亮了起來。
薛曉京的信息彈出來:
“我操,我沒看岔眼吧?我在格蘭瞅到你家那大孝子了!他不是在加拿大嗎???”
下麵附有一張偷拍的照片,燈紅酒綠的氛圍背景裡,許屹驍頂著一頭惹眼的奶奶灰寸頭,掛著耳環、釘著鼻釘,露著胳膊上的紋身,高大痞氣,摟著個衣著清涼的美女。照片有點糊,但那股張揚跋扈的勁兒撲麵而來。
緊跟著又發來一段小視頻,畫麵晃悠又模糊,可以看到許屹驍把煙掐滅了,醉態十足地摟著美女進入一輛拉法的副駕,之後車子轟鳴著一下衝開,瞧這方向是要奔長安街。
“歲歲,我真心替你憋屈得慌,你家那點破事,好像就毀了你一個人……對你弟和你媽,屁影響都沒!”
許歲眠的手指不受控製地抖動,她試圖平複自己的情緒,把視頻放大一點兒,匆匆看了眼車牌號和模糊的路牌標誌,扭過頭看向杜蕙心,“他也回來了?”
一絲慌亂在杜蕙心臉上浮現,硬撐著:“哦……回來有段日子了,沒跟你說怕你就不來看我了……你們是親姐弟,哪會有什麼深仇大恨存在呢?一家人……”
許歲眠眼眶眨眼間就紅了,拿起手機起身就走。
杜蕙心刹那間愣住了,小阿姨迅即追到玄關去攔:“歲歲,既然來了,吃完飯再離開吧?一會兒少爺就回來了,今天好不容易的……”
許歲眠正穿鞋子,動作驀地一頓,瞬間抬起頭來,失望的目光再也藏掖不住,最終隻能衍化為一聲冷笑,她沒再說任何,打開門轉身就走。
走出了小區大門,微微涼意的夜風撲到臉上,許歲眠才發覺自己稍微恢複了人氣。
她拿出手機,接通了110。
“喂?我要舉報,長安街方向有人酒駕,車牌號大概是……”
許歲眠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家的,一跨進家門就迅速把自己關進臥室,拉過被子蜷起來成一團。
空調沒開,真絲睡衣把身上悶出了汗,後半夜她一下子驚醒,望著飄窗上那一縷晨光發呆,原來天這會兒都大亮了。
手機在枕頭底下嗡嗡作響,薛曉京的消息似連發箭一般飛出來,“白忙活一圈兒!人謝大少爺哪兒也沒去,就在俱樂部窩著呢!”後麵跟著俱樂部的地址,順義一個挺偏僻的工業園,自己弄了個賽車場。
“這兒地荒得很,前不挨村後不挨店,回來估計車都不好打,要不我請個假送你去?”
“沒事兒”,許歲眠劃拉屏幕調出地圖,坐公交與地鐵需倒換兩小時,打車也就是一個多鐘頭的事兒,便隨手約了一輛順風車。
接著又把窗簾拉得嚴絲合縫,順勢睡了個回籠覺。
中午走出家門之際,太陽毒辣得晃人眼。
賽車場門口那兒站著個黃卷毛的小子,正叼著冰棍兒靠在鐵柵欄邊,聽見“采訪”倆字,迅速把冰棍兒朝地上一甩,抹著嘴笑:“您等會兒啊,我進裡麵喊人。”
聽上去稍微有點河北口音,不像北京孩子。
許歲眠透過柵欄往裡麵瞧:灰撲撲的廠房改造成維修區,賽道依著山勢蜿蜒曲折,發車區那兒停了幾輛法拉利,胎溫到現在還沒降下去,遠處響起了引擎的轟鳴聲,有幾個戴著頭盔的車手正忙著刷圈速,規模比銳思賽車場還要大上三分。
卷毛小子撒腿就往回跑,撓著腦袋瓜兒直賠不是:“姐,實在對不住,老大說今天不招呼客人”
“其實老大今兒忙得腳不沾地,正招待金主爸爸呢。”他伸手指了指山腳下的獨棟小樓,“就那玻璃房裡,廣告商大爺們可難伺候了。”
許歲眠抬眼望去,小樓的落地玻璃照著白晃晃的日頭,什麼也看不清。她攏了攏遮陽帽,“我能去台上看會兒麼?
“您隨意,就是曬得慌,您受得了就行。”卷毛突然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我叫於小帥,您要是有事,叫我一聲,我就在維修區貓著。”
她選了個陰涼地坐下,眼光卻不自覺朝小樓掃去,於小帥剛鑽進維修區,就被好幾個技工圍住起哄:“哪兒來的盤兒亮條順的妞?”
“說是記者,來采訪老大。”於小帥努努嘴,“可惜咱老大鐵石心腸,一聽見‘記者’倆字兒,眼皮都不抬一下。”
“這麼漂亮都不見?”有人笑著吹口哨。
許小帥搖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那性子,單身多少年了?身邊連隻母蚊子都沒有!美女?壓根不是他的菜!”
“老大性取向真沒問題?”
“彆瞎扯!我是聽說啊,老大心裡頭一直裝著個白月光……”
“那你還讓人家姑娘在那兒乾等!”
於小帥嘿嘿笑:“老大不見,咱養養眼嘛,多漂亮!”
笑鬨聲被引擎聲給淹沒,剛到的法拉利正在做動平衡調試,樓下越發熱鬨,小樓裡靜得有些離奇。
謝卓寧靠在窗邊,指間夾著一根煙,目光穿過喧囂的賽道,落向看台角落。
那頂粉色的遮陽帽格外紮眼。
周宴清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嘴角立馬翹了起來。
他促狹一笑道:“霍,這就是那位傳說中讓謝大少‘守身如玉’的白月光本尊?”
煙蒂被無聲地摁滅,謝卓寧轉過身子,修長手指拿起桌上的讚助合同,語氣平淡:“談正事吧。”
“行,聊正事兒,”周宴清懶洋洋地陷進沙發,撣了撣煙灰,“CSRC奪冠,國際賽的讚助費還能往上再抬一抬,不過你也知道的……”
“再抬。”謝卓寧用指尖點了下合同扉頁,“養這麼支車隊,跟養祖宗一樣,靠你們那點讚助,老子喝西北風去。”
他身上,汗水浸透的背心領口稍稍張開,暴露出線條明朗的鎖骨。
周宴清的目光掠過窗外,輕笑一聲:“還跟老爺子僵著呢?”
話裡的意思明明白白:頂級賽車燒的是金山銀山,尤其國際賽,光飛機托運就價值不菲。謝家底蘊深厚,偏這位爺骨頭硬得出奇,為玩車跟家裡老爺子鬨翻,硬是一分錢不沾。車隊全靠他自個兒接私活、跑地下賽,生生扛到了現在。
謝卓寧擺擺手不想提,把合同一扔:“總之你再想想轍。”
周宴清見他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向窗外,起身慢慢走到窗邊,饒有興味地打量看台上那道纖細的身影。
姑娘正把遮陽帽拿來扇風,一陣風將白裙裙裾掀起一角,一段潔白瑩潤的小腿晃得人眼暈,即便看不清五官,但那身段氣質,確實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初戀味道。
“我說你啊,差不多得了。”周宴清側頭,語帶調侃,“人姑娘擱太陽底下乾曬倆鐘頭了,您就真忍心這麼晾著?”
謝卓寧下頜線倏然繃緊,他抄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蓋,仰頭咕咚咕咚灌了幾口。
沉默了幾秒後,他聲音低沉地開口:“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謝卓寧扯了扯嘴角,“我沒那份閒功夫。”
說完似乎更煩躁,猛地踹了腳旁邊的輪胎架,到底還是抄起講機低吼:“讓看門的把人轟走,看著礙眼!”
周宴清哈哈一聲,沒揭穿他的嘴硬。某人明明心疼死了卻還強撐著,可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