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戰地日記裡的坐標
周日的陽光比往常暖些,黃秀麗一早就在書房幫父親整理戰地日記。紅木櫃被打開,裡麵整齊碼著泛黃的本子,封麵上用鋼筆寫著“黃守義戰地記錄”,字跡遒勁,帶著硝煙留下的細微暈染——那是祖父當年在戰壕裡寫日記時,彈片濺起的泥水蹭上去的。
“小心點拿,這些紙脆得很。”黃建國端著兩杯熱茶走進來,把杯子放在書桌角,“最上麵那本是1953年的,裡麵記著和陸明遠在戰地廚房的事,還有你祖母用銀鐲做脫敏治療的細節。”
黃秀麗輕輕抽出最上麵的日記本,封麵已經有些磨損,翻開第一頁,紙頁上還留著淡淡的山茶花香——是祖母當年夾在裡麵的花瓣,如今已經乾枯成透明的薄片,卻還帶著舊時光的溫柔。她指尖劃過字跡,突然想起昨天沙盤裡的護士病人,眼眶微微發熱。
“爸,陸沉舟明天來,我們要不要把銀鐲也帶來?”黃秀麗抬頭問,目光落在書桌角落的紫檀木盒上——那裡麵裝著拚好的銀鐲,昨晚她特意拿出來擦拭過,刻痕裡的灰塵被清理乾淨,在陽光下閃著溫潤的光。
黃建國點點頭,拿起一本日記翻開,裡麵夾著張老照片:祖父和陸明遠坐在戰壕邊,手裡拿著彈殼,笑得露出牙齒,身後是剛種下的山茶樹苗。“把鐲子帶上,再把這張照片也帶上,讓他看看他祖父年輕時候的樣子。”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在和舊時光對話,“當年你祖父總說,等戰爭結束,要和陸明遠一起種山茶花田,可惜……”
他的話沒說完,但黃秀麗懂。祖父犧牲時才二十五歲,還沒來得及看到停戰日的太陽,更沒來得及兌現和陸明遠的約定。她輕輕合上日記,指尖的麻意又冒了出來——這次是1953年的戰壕,祖父拿著彈殼,在上麵刻下“給未來的心理醫生”,祖母站在旁邊,手裡拿著銀鐲,笑著說“等他們長大了,就不會再怕硝煙了”。
第二天下午兩點,陸沉舟準時出現在黃秀麗家門口。他穿了件深藍色的外套,手裡拎著個紙袋,裡麵是兩盒點心——是雲河縣老字號的桂花糕,包裝紙上還印著民國時期的圖案。“聽說伯父喜歡吃這個,特意去排隊買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眼神裡帶著緊張。
黃秀麗笑著接過紙袋:“進來吧,我爸在書房等你。”走進客廳時,陸沉舟的目光落在茶幾上的紫檀木盒和老照片上,腳步不自覺地停住。“這是……我祖父?”他指著照片裡的陸明遠,聲音有些發顫。
黃建國從書房走出來,點點頭:“是,這是1953年春天拍的,那時候他們剛在戰壕邊種了山茶樹苗。”他把陸沉舟領進書房,指著書桌上的戰地日記,“這些都是守義留下的,你看看,或許能找到你想知道的事。”
陸沉舟走到書桌前,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本日記,指尖輕輕拂過封麵的字跡,像是在觸碰祖輩的溫度。他翻開第一頁,目光落在“1953年4月12日,晴,今天和明遠在戰地廚房種了山茶花,淑芳說,等花開了,戰爭就結束了”這句話上,眼眶突然紅了。
“我祖父也有本日記,裡麵寫著‘守義說,山茶花能驅散硝煙味’。”陸沉舟的聲音很輕,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本子——是本牛皮封麵的日記,邊角已經磨損,和祖父的日記放在一起,像是一對跨越時空的老友。
黃秀麗看著兩本日記,心裡泛起一陣溫暖。她打開紫檀木盒,把拚好的銀鐲放在書桌上:“這是我祖母和你祖父的銀鐲,當年他們把鐲子掰成兩半,約定等後人見麵時再拚起來。現在,終於實現了。”
陸沉舟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銀鐲,眼前突然閃過片清晰的畫麵——1953年的停戰日,祖父和祖母站在山茶樹苗旁,手裡拿著拚好的銀鐲,周圍是歡呼的士兵,山茶花的香氣飄滿了戰壕。他深吸一口氣,把自己的日記翻開,指著其中一頁說:“你們看,這裡寫著‘淑芳說,銀鐲內側的坐標,是山茶花田的位置’。”
黃秀麗和黃建國湊過去看,日記上寫著“北緯38°15′,東經126°40′,等戰爭結束,就在這裡種山茶花”。黃建國突然眼睛一亮,從抽屜裡拿出一張舊地圖——是1953年的戰地地圖,上麵用紅筆標著一個坐標,和日記裡的一模一樣。
“這個坐標,現在是雲河縣的西郊公園!”黃建國的聲音有些激動,“我前幾年去那裡考察,還看到過幾棵老山茶樹,說是當年部隊種下的,原來就是守義和明遠種的!”
陸沉舟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是看到了希望。他看著地圖上的坐標,又看了看拚好的銀鐲,突然說:“下周我們可以去那裡看看嗎?我想……給我父親和祖父,帶束山茶花。”
黃秀麗點點頭,心裡突然有個念頭——或許,治愈不僅是在診室裡的疏導,更是帶著祖輩的希望,去看看他們沒能看到的和平。她看著書桌上的兩本日記、拚好的銀鐲和舊地圖,突然覺得,那些沉睡在金屬和紙頁裡的記憶,都在這一刻活了過來,變成了指引他們前行的光。
離開前,陸沉舟把自己的日記放在祖父的日記旁邊,輕聲說:“以後,它們可以一直在一起了。”他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銀鐲上,又看了看黃秀麗,眼神裡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黃醫生,謝謝你,讓我找到了祖輩的故事,也讓我……慢慢不怕那些回憶了。”
黃秀麗笑著說:“我們一起,慢慢走。”看著陸沉舟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她拿起書桌上的銀鐲,指尖輕輕摩挲著刻痕——“明遠贈淑芳”和“淑芳贈明遠”的字跡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是在訴說著跨越三代的愛與承諾。
黃建國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秀麗,你做得很好。守義和明遠要是知道,肯定會很高興。”黃秀麗點點頭,目光落在窗外——夕陽正落在遠處的山頭上,把天空染成了溫暖的橘紅色,像極了1953年停戰日的晚霞,也像極了他們正在慢慢拚湊的,關於愛與治愈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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