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西郊公園的山茶舊痕
周六的清晨沒有霧,陽光把雲河縣西郊公園的石板路曬得暖洋洋的。黃秀麗拎著個竹籃走在前麵,裡麵裝著新鮮的山茶花和祖父留下的舊彈殼——她特意把彈殼帶來,想試試能不能觸發更多關於山茶田的記憶。陸沉舟跟在她身後,手裡捧著兩束白色的菊花,腳步比平時慢些,像是在認真感受這片藏著祖輩故事的土地。
“我爸說,老山茶樹在公園深處,靠近湖邊的位置。”黃秀麗回頭笑了笑,竹籃裡的彈殼輕輕碰撞,發出細碎的“叮”聲,和她白大褂口袋裡的聽診器聲混在一起,竟有種奇妙的和諧。陸沉舟點點頭,目光落在路邊的灌木叢上——葉子上還沾著晨露,像極了他記憶裡雷場邊緣的野草,隻是少了那份讓人窒息的緊張。
兩人沿著石板路往裡走,偶爾能看到晨練的老人,手裡拿著太極劍,慢悠悠地比劃著。空氣中飄著桂花和青草的香氣,沒有硝煙味,也沒有探雷器的蜂鳴聲,陸沉舟的腳步漸漸放鬆下來,右手不再下意識地摸向右肩——那裡的舊傷,好像在這片平和的土地上,也變得溫和了些。
走了大概二十分鐘,黃秀麗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你看,就是那裡!”陸沉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湖邊的空地上種著幾棵老山茶樹,樹乾粗壯,枝椏向四周伸展,像是在守護著什麼。最中間的那棵茶樹下,立著塊小小的木牌,上麵寫著“1953年戰地遺留,請勿攀折”。
“這就是我祖父和你祖父種的?”陸沉舟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快步走過去,伸手輕輕摸了摸茶樹的樹乾——樹皮粗糙,帶著歲月的痕跡,指尖卻傳來一陣熟悉的麻意,不是金屬觸發的記憶,而是一種溫暖的共鳴,像是祖輩的手,在輕輕回握他。
黃秀麗走到他身邊,把竹籃裡的山茶花放在木牌旁:“我爸說,這幾棵茶樹每年春天都會開花,開得特彆豔。”她拿起祖父的舊彈殼,放在茶樹根部的泥土上,指尖剛碰到彈殼,眼前突然閃過片清晰的畫麵——1953年的春天,祖父黃守義和陸明遠蹲在泥土裡,手裡拿著山茶樹苗,祖母於慧敏站在旁邊,手裡拿著水壺,正往樹苗根部澆水,銀鐲在陽光下閃著光。
“我看到了……”黃秀麗的聲音很輕,帶著哽咽,“1953年,他們就是在這裡種的茶樹,你祖父還說,等茶樹開花了,就帶淑芳來這裡野餐。”陸沉舟的目光落在她手裡的彈殼上,突然伸手碰了碰彈殼,眼前也閃過同樣的畫麵——隻是多了些細節,祖父陸明遠從口袋裡掏出顆彈殼,在茶樹樹乾上刻了個小小的“明”字,祖母笑著在旁邊刻了個“淑”字。
“樹乾上有刻字!”陸沉舟突然激動起來,他蹲下身,仔細看著茶樹的樹乾,在靠近根部的位置,果然有兩個小小的刻字,“明”和“淑”緊緊挨在一起,被歲月的痕跡覆蓋,卻依然能看清輪廓。他的指尖輕輕拂過刻字,眼眶突然紅了:“原來他們真的來過這裡,真的……實現了約定的一部分。”
黃秀麗看著他的樣子,心裡泛起一陣溫暖。她想起昨天在書房裡,父親說的“真正的治愈,不是忘記過去,而是帶著過去的希望,好好活下去”。她把竹籃裡的另一束山茶花遞給陸沉舟:“我們把花放在刻字旁邊吧,就當是……替祖輩完成了當年的約定。”
陸沉舟接過山茶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樹乾旁,又把手裡的白菊花放在旁邊——一束給父親陸國梁,一束給兩位祖父。他站起身,看著眼前的老茶樹,突然覺得心裡的某個角落,像是被陽光照亮了,那些關於雷場的噩夢,好像也變得不那麼可怕了。
“黃醫生,”陸沉舟轉頭看向黃秀麗,眼裡帶著從未有過的堅定,“我想,我可以試著……不再害怕那些記憶了。它們不是負擔,是祖輩留給我的,關於勇敢和愛的禮物。”黃秀麗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著陸沉舟眼底的光,那是種掙脫了創傷束縛的明亮,像極了茶樹枝椏間透過的陽光,溫暖又有力量。
兩人在茶樹下站了很久,偶爾有風吹過,茶樹的葉子輕輕晃動,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祖輩在輕聲訴說著什麼。黃秀麗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彈殼,又看了看陸沉舟,突然想起自己的“焦慮量表手環”——如果現在製作手環,或許可以加入山茶花的元素,讓治愈的記憶,也能有具象的載體。
“下周谘詢,我們可以試試製作‘記憶手環’嗎?”黃秀麗輕聲提議,“用你祖父的舊彈殼邊角料,加上山茶花的圖案,把這裡的溫暖記憶,都刻在上麵。”陸沉舟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用力點頭:“好!我明天就去找彈殼邊角料,還要把我祖父日記裡的山茶花瓣也帶來,一起融進去。”
離開西郊公園時,太陽已經升高了。兩人沿著石板路往回走,陸沉舟的腳步比來時輕快了許多,偶爾還會指著路邊的小花,和黃秀麗說幾句玩笑話。黃秀麗看著他的側臉,陽光落在他臉上,把他右肩的陰影徹底衝淡,心裡突然有個念頭——或許“彈道儘頭的吻”,不是遙不可及的終點,而是在這樣平和的時光裡,每一次帶著溫暖的靠近,每一次共同麵對創傷的勇氣。
走到公園門口時,陸沉舟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金屬物件,遞給黃秀麗:“這個給你。”黃秀麗接過來一看,是個用彈殼打磨的小書簽,上麵刻著一朵小小的山茶花,邊緣還留著細微的彈痕。“我昨晚打磨的,”陸沉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想著你喜歡看書,或許能用得上。”
黃秀麗的指尖輕輕摩挲著書簽上的山茶花,心裡泛起一陣柔軟。她抬頭看向陸沉舟,眼裡帶著笑意:“謝謝,我很喜歡。”陽光落在書簽上,金屬的光澤和山茶花的刻痕交相輝映,像是把西郊公園的溫暖,都濃縮在了這個小小的物件裡。
兩人告彆後,黃秀麗拿著書簽往家走。指尖的麻意還在,卻不再是記憶的衝擊,而是一種溫柔的陪伴——像是祖輩的祝福,也像是陸沉舟此刻的心意。她低頭看著書簽上的山茶花,突然覺得,這段關於愛與治愈的旅程,已經在她和陸沉舟的腳下,開出了第一朵溫暖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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