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圖片被推送到手機屏幕頂部,如同血淋淋的通緝令,死死焊在了林風眼球的晶狀體上。車頭刮痕,深得能把拳頭塞進去。邊緣翹起的金屬毛刺,在專業打光下根根炸立,鋸齒般閃著生冷的寒光。最要命的是那凹槽底,一點被精確聚焦的硬物——深紅近黑,紋理扭曲得像燒酥了的火山岩碎屑。那點碎屑表麵凝著一層類似半乾黑血的包漿,細密的紋路甚至能看清幾條被過度放大後、如同碎裂陶釉冰裂紋的棱線輪廓。
那紋路!林風腦子裡嗡地一下,太陽穴裡那顆嵌著的冰芯片像是被投石機砸中湖麵,一股裹著劇痛的冰渣子猛地衝開神經束!這他媽不就是剛才摳爛了指甲才撬出來的銀色芯片邊緣那見鬼的蝕刻紋路的完美倒模?!縮小版的!一模一樣的扭曲幾何走向!每一個細微轉折都透著一種非自然的、讓人頭皮發緊的冷硬質感!
那口強頂在喉嚨口的餿水腥氣,瞬間被更冰冷的寒意衝垮!不是他的血!他手指頭上這點傷口滲出的血剛滴下來!顏色新得發亮!那照片裡的……黑硬粘稠……分明是早就在金屬縫裡和油泥汙垢混合、被引擎高溫反複蒸烤過無數遍的陳年老血痂!
徐薇的車上!為什麼早就有這鬼東西留下的痕跡?!她追殺的……難道不隻是專利?她也在追這鐵疙瘩裡的秘密?!那車頭上的東西……是在垃圾場之前就嵌進去的?!它跟鐵疙瘩裡的這枚芯片……是同一路貨?!那姓徐的婆娘到底是追殺者還是……被這鬼玩意纏上的另一個倒黴蛋?!
“兄……兄弟?”便利店老板帶著點抖音的腔調像蒼蠅一樣在他耳邊繞。小老板那張油膩圓臉在慘白的頂燈底下顯得有點發綠,他手裡捏著半根包裝袋豁了口的澱粉烤腸,硬是杵到林風鼻子尖前麵一點點的距離,隔空晃蕩:“拿好了趕緊掃…掃完趕緊出去透透氣……你這…臉色不對頭啊…要不我先給你叫個……”後麵那聲“救護車”還沒溜達出來,胖子的視線無意間掃到了林風那個捏著汙黑手機、死死對著掃碼台方向、指縫裡還在往下滴答暗紅液體的手上。
“嘔…”小老板喉結猛地上下一滾,胃裡一陣翻騰,趕緊捂嘴把腦袋彆到一邊,油膩的手背在泛著廉價香精味的圍裙上胡亂擦了兩把,聲音虛飄得像隔著幾床棉被:“八…八塊!要不您直接把錢丟這兒…東西拿走…快走快走!”
林風根本沒聽見,腦子裡那個破係統像是被那張血痂圖片砸短路後終於緩過勁兒來了,發出一連串帶著嚴重電磁乾擾的斷續嘶嘶:【…外部鏈接請求…分析影像流信息…匹配度…96.7!…目標為…物理遺存烙印特征…能量殘留……關聯強度…確認!…外部能量場……嘗試主動接觸……請求…開啟核心單元數據鏈路同步…權限識彆——同源架構核心模塊申請……】
同源?權限?數據同步?!林風感覺後脊梁骨一溜冰線竄到尾椎!這破係統要跟徐薇車上那坨刮痕裡的老血痂“聯網”?!還他娘是“主動接觸”?!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找法!
【同源模塊…鏈接協議強製啟動!數據流準備注入!】
【警告!外部接口…存在……極端腐蝕殘留體!感染…高風險……邏輯汙染…概率87.3!…宿主精神屏障……薄弱!……強製執行……】
執行你媽!林風差點在意識裡罵出聲!一股強烈的、被活體寄生蟲強行鑽入腦髓的冰寒觸感毫無預兆地從太陽穴那塊芯片位置炸開!像一隻冰冷的鋼爪猛地插進腦組織裡攪拌!痛得眼前金星狂閃!眼前那個收款二維碼在劇烈晃動的視野裡模糊扭曲!
跑!必須立刻離開!這鬼地方不能待了!每多一秒都是往徐薇的槍口上撞!
他發麻僵硬的指頭死死摳著手機冰涼的邊緣,強迫自己挪開釘在照片上的眼睛,把手機那油膩膩、沾著血絲汗泥還貼了一塊小廣告碎屑的攝像頭,顫顫巍巍地對準櫃台側麵那方形的、同樣蒙著一層汙垢的綠色塑料二維碼掃描窗口!
屏幕上的綠光框抖成了癲癇。
“滴——”
收銀台連接的那台老掉牙黑色收銀機,機箱風扇發出一陣苟延殘喘的嗡鳴,灰撲撲的小屏幕“嚓”一聲亮起微光。
小老板捂著口鼻縮回油膩的櫃台後頭,眼巴巴瞅著那屏幕。
屏幕上跳出一個藍底白字極其簡樸的界麵:
【掃碼付款】
【付款金額:0.00】
下麵跟著空蕩蕩的橫杠。
林風用那隻沒被“接管”的手,拇指指甲摳著手機屏幕邊緣的泥,顫抖著點開微信掃一掃的界麵。那動作遲緩得像是喪屍在操控精密儀器。
哢嚓!
手機背殼裡某個劣質電容元件被汙水泥漿徹底泡爛了發出的悶屁響。
一片花屏!雪白的橫杠豎線瞬間淹沒了大半塊手機屏!
“操……”林風眼睜睜看著手機屏幕中央那坨代表聚焦的綠色菱形框掙紮著抽了幾下筋,然後瞬間解體,碎成了幾灘毫無意義的彩色馬賽克!手機徹底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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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兄弟!你這……”小老板從喉嚨裡擠出半句呻吟,眼瞅著這泥糊糊的窮鬼手機當場報廢,再瞅瞅地上那點洇開的暗紅汙漬,隻感覺渾身汗毛倒豎,差點連手裡的烤腸都扔了:“算了算了!送你了!趕緊走吧爺爺!算我求你!那根烤腸算我自掏腰包啊!趕緊出去!我這小店經不起……老天!”
小老板剛要把那根“破財免災”的烤腸直接往門外扔——
“叮咚!”一聲軟綿綿的電子感應鈴響,像是一口痰悶在小音箱裡。
店門口那兩片塑料布簾被人輕輕撩開,一股混合著淡淡高級須後水味道和輪胎橡膠焦糊味的氣息,夾雜著初夏傍晚還算清涼的風,順著那道縫溜了進來。
林風全身的筋肉在那聲門鈴響起的瞬間繃得死緊!後脖子那溜寒毛全炸了起來!他幾乎是本能地猛地往櫃台方向、小老板油膩膩的身後陰影裡一縮!攥著銀片的手指掐得更死!冰寒芯片的邊緣快把指腹豁穿了!冷汗瞬間濕透了原本就被汙泥浸透的廉價t恤,緊貼在冰涼繃緊的後背上!
不是徐薇!徐薇這瘋婆子從來不會自己開門!也他媽不可能用這麼“溫和”的方式!
腳步聲。
極輕。
但踩在便利店水磨石地板上,卻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毛的韻律感。一步。一頓。像是在丈量地麵的每一寸汙漬。皮鞋底子磕碰地板的聲音?不對,更像是一種質地極其細密、彈性極佳的軟底材質。
極其輕微的氣流拂過布簾縫隙。
小老板伸著脖子,努力想透過收銀台上高疊著廉價零食的紙箱縫隙看清門口。外麵路燈昏黃的光被簾子過濾後在地板上拖出一道長長的暗影。
影子裡,一截垂落的深色西褲褲線,筆挺得能削蘿卜皮。褲線邊角擦著一雙純黑色手工牛津鞋的鞋尖,尖頭帶著恰到好處的弧度,光澤沉靜如水,乾淨得跟剛打過蠟一樣。
“老板,”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來,低沉,平和,沒有一絲起伏,像朗讀一份公文,“一條軟中華。”
聲音不大,吐字清晰。不是刻意的禮貌,而是那種長期訓練出來、恰到好處拿捏分貝和距離感的腔調。標準的普通話,連方言尾音都過濾得乾乾淨淨。
小老板愣了一下,隨即臉上條件反射似的堆起油膩的笑容:“哎!有!有!您稍等啊!”暫時把角落那個散發著“不祥”氣味的泥人拋在了腦後。他踮著腳,努力在高處那堆蒙塵的煙櫃裡翻找。煙盒磕碰包裝紙的聲音嘩啦作響。
門簾處那道黑影紋絲不動地站著,皮鞋尖甚至沒有在地麵上移動半分,像顆釘死的釘子。那人的姿態放鬆得像在自己家客廳,又或者壓根沒把狹小便利店的局促當回事。
死寂。隻有冷櫃壓縮機苟延殘喘的嗡嗡聲如同催命符。小老板彎腰找煙卷時圍裙下擺在堆積灰的貨架上蹭過發出的沙沙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