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狗叫聲跟鐵片子刮鍋底似的,紮得蘇桐後脊梁骨嗖嗖冒涼氣。蘆葦葉子又高又密,刮在臉上生疼,跟小刀子拉肉差不多。她拖著那條折了的胳膊,死狗一樣在爛泥塘裡撲騰,泥漿子糊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全憑一股子不想喂狗的狠勁往裡鑽。
“那邊!蘆葦蕩有動靜!”警察的吼聲混著狗鏈子嘩啦聲攆著屁股追過來。
蘇桐牙幫子咬得死緊,腥甜的泥水順著喉嚨眼往肺管子裡灌。她玩兒命撲騰,臟水底下全是爛樹根子跟水草,纏人腳脖子,又冷又滑溜。後背燙傷那塊皮,泡了臟水,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拿砂紙來回蹭。
她右手攥著那根從三輪車殘骸裡掰下來的鐵管斷茬,當探路的棍子使,在稠得像漿糊的泥水底下瞎捅咕,深一腳淺一腳。左手死死捂著工裝上衣那個破口子大的內兜,裡麵硬邦邦地硌著那個剛扒拉出來的生鏽鐵皮盒子,還有盒子裡那塊冰涼的怪石頭。剛才石頭表麵上閃過的那點子微弱“鬼火光”,還在她腦子裡晃悠,可這會兒哪兒顧得上細琢磨?逃命要緊!
警犬的動靜聽著更近了,呼哧帶喘的,好像就隔著一叢蘆葦葉子。蘇桐心一橫,身子往下一矮,整個人泥鰍似的滑進一團掛著爛塑料袋的水草叢底下,屏住呼吸。泥漿帶著死魚的腥臭味兒直接湧進鼻孔眼兒,嗆得她眼前發黑。
“嗅!嗅嗅!”狗鼻子貼著她藏身的水草叢邊嗅,爪子踩得泥水嘩嘩響。
蘇桐攥著鐵管子,手指骨節捏得發白,就等著那狗爪子刨開草皮的瞬間,拚個你死我活!
“汪汪!”狗叫了幾聲,原地轉圈,爪子把泥地刨出幾個坑。一個警察罵罵咧咧的聲音傳過來:“操,臭水溝味兒太重,乾擾它鼻子了!那娘們肯定還在附近!搜!”
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柱就在她頭頂上方的蘆葦杆子縫隙裡掃來掃去,光柱裡飄的全是蚊蟲和灰塵。蘇桐憋著氣,連眼珠子都不敢亂動,冰冷的泥水沒過口鼻,肺管子跟燒了把火似的疼。
萬幸,那狗似乎被更遠處的什麼動靜吸引了,叫了幾聲,扯著鏈子往另一個方向去了。手電光也跟著移開。
蘇桐又屏了幾秒,確定人聲狗吠稍微遠點了,才猛地從泥水裡鑽出來,壓著嗓子撕心裂肺地咳,恨不得把肺咳出來。她不敢耽擱,辨認了一下方向,這邊蘆葦蕩後頭,影影綽綽能看到些比廠區那邊更高更密集的爛樓影兒,八成是個城鄉結合部的城中村,魚龍混雜,最適合藏身!
走!她拖著濕透了、沉得跟灌了鉛的爛身子,深一腳淺一腳踩著水底下硌腳的石塊和爛木頭,玩命朝那片爛樓方向蹚過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腳下稀泥漿子終於少了點,變成了半乾的泥灘子,長著些帶刺兒的雜樹棵子。她撥開一叢擋路的、帶著倒鉤的野草根子,胳膊上頓時多了好幾道血印子。
一出蘆葦蕩的邊緣,冷風猛地灌過來,讓她打了個擺子。抬眼一看,前頭果然是個破爛得不成樣子的地方。亂七八糟的破房子擠成一堆,高的矮的都有,外牆皮跟長了牛皮癬似的,東掉一塊西禿一片。樓和樓之間的縫兒窄得嚇人,塞滿了花花綠綠的塑料垃圾袋和爛紙殼箱子。空氣裡飄著一股混合著爛菜葉子、廢機油還有不知道啥東西餿了發黴的怪味兒,辣眼睛。幾根歪歪扭扭的水泥電線杆子杵在那兒,頂上纏著黑乎乎像亂麻的電線,幾盞瓦數小的可憐的路燈掛在上頭,昏黃的光暈連腳下坑窪的路都照不清,更招來成群的蚊蟲嗡嗡亂飛。
這就是城中村的“褲襠巷”——城市旮旯裡的臭泥塘,也是藏身的耗子洞。
蘇桐靠在冰涼的、糊滿了“專業開鎖”“專治淋病”小廣告的破電線杆子上,喘得像拉風箱,傷口被冷風一激,疼得她直抽抽。她現在這樣子,跟逃荒的叫花子沒兩樣:一身黑泥巴都結了殼兒,頭發攪成亂草窩,衣服碎得都快遮不住肉,暴露出來的皮肉上不是水泡就是血口子,還有凝固的黑泥點子。臉更不用提,泥糊得隻剩兩個眼珠子在黑暗裡幽幽地反著路燈那點可憐的光。
在這兒,她這慘樣兒反而不紮眼,褲襠巷裡見不得光的破爛事兒多了去了。
關鍵是怎麼活下去。冷,餓,傷口要處理,還得防著警察和可能存在的黑手追過來。
她左手下意識捂了捂工裝內兜,那個鐵疙瘩和黑石頭的方盒子硬邦邦地硌著皮肉。冰涼的。
錢!得弄點錢!買點吃的、傷藥,哪怕弄件能裹身的破衣服。
她那雙被泥糊住的眼珠子在狹窄的巷道裡掃射。牆角躺著的醉鬼,門口蹲著抽煙、眼神賊兮兮打量她的混混,穿著暴露廉價短裙、站在昏暗門洞陰影裡塗脂抹粉的女人…
都不是善茬。
她貼著牆根的陰影,像一個沒有重量的鬼影,快速穿行在迷宮般的小巷裡,儘量避開那些可能帶來麻煩的目光。耳朵支棱著,努力過濾掉巷子深處傳來的爭吵聲、女人尖刻的咒罵、麻將牌劈裡啪啦的脆響,和某個角落劣質音響放出來的、能把人耳朵震聾的鬼哭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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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拐過一個彎,巷子豁然稍微寬了一丁點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眼前像個小垃圾場,堆滿了山一樣的、花花綠綠的廢品:壓癟的易拉罐小山、塑料瓶綁成的捆、撕爛壓扁的硬紙板堆得像座城牆、還有各種生鏽的鐵家夥、報廢的電風扇、缺胳膊少腿的塑料模特、爛電視機殼子……一股濃烈的、混合著金屬鏽味、塑料餿味和灰塵的味道撲麵而來,比剛才路上那些混合味都更霸道。就在這垃圾堆旁邊,歪歪扭扭用幾根爛木頭和鐵皮搭了個棚子,連個正經門都沒有,就掛著一塊破布簾子。棚子口戳著塊臟得看不清字的木牌子,上麵好像寫著“王記……回收”幾個字,被灰土糊了一半。裡頭黑黢黢的,隻能看見點爐膛裡燒柴火苗子的紅光在閃,還飄出股廉價的泡麵味兒。
廢品收購站!褲襠巷裡的垃圾中轉站,也是那些流竄耗子們銷贓撈點活命錢的地方。
蘇桐咽了口帶鐵鏽腥味的唾沫,眼睛沒看那些值錢的破銅爛鐵,反而落在那堆生鏽的鐵疙瘩最上麵——半截自行車架子!車輪子早沒了,車梁鏽得發紅,車鏈條跟條死蛇似的耷拉著。
好東西!
她左右瞄瞄,這角落相對僻靜。爐膛的光在風裡一晃一晃,廢品站老板大概在棚子深處打盹或者扒拉泡麵,沒露頭。
天賜良機!
蘇桐像一道貼著地麵射出的影子,無聲無息地躥到那堆廢鐵旁邊,冰涼泥汙的左手閃電般伸出,一把揪住那半截鏽得不像話的自行車鏈條!拽住頭尾兩段鏈條扣,手臂受傷的右胳膊也使勁往反方向一扯!牙縫裡擠出吃奶的勁!
“嘎嘣!”
一聲讓人牙酸的金屬脆響!原本就鏽蝕得差不多的鏈條被她硬生生扯斷成兩截!接口處斷茬鋒利得跟刀片似的!
成了!
蘇桐心臟砰砰跳,把這根一米多長、沾滿紅鏽的鐵鏈子迅速纏在沒受傷的左手小臂上,沉甸甸冰涼涼的鐵鏽味直衝鼻子。她剛纏好,正要閃人——
棚子口那塊油膩膩的破布簾子猛地被從裡麵掀開了!
一道昏黃的光線泄了出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堵在了門口。先鑽出來的是個油光鋥亮的大腦門,在爐火餘光下反著光,下麵是張浮腫油膩的大臉,眼皮耷拉著,眼神渾濁,透著一股常年混垃圾堆的麻木和精明。身上套著件辨不出原色的跨欄背心,露出的胳膊粗壯油膩,覆蓋著泥垢和濃密的黑毛。手裡還端著個破了口的搪瓷碗,裡麵泡麵湯正冒著點熱氣。
廢品站老板!姓王還是姓李不知道,反正褲襠巷的人都叫光頭佬。
光頭佬顯然剛在棚子裡麵享受他的泡麵夜宵,一抬眼正瞅見蘇桐手臂剛纏上那根鏽鐵鏈子。油膩臉上的橫肉瞬間就耷拉了下來。
“嘿!爛泥地裡鑽出來的叫花子也敢動老子的鐵?!”他那破鑼嗓子像砂紙擦生鐵,唾沫星子混著泡麵味噴出來,“當老子眼瞎是吧?放下!!”
蘇桐渾身一僵,心往下沉。不是怕,是煩!剛從警察和狗嘴底下逃出來,又撞上條聞著銅臭味的土狗!
她纏著鐵鏈的手臂垂著沒動,沾滿汙垢的臉上沒一絲表情,隻有那雙在黑暗中亮得嚇人的眼睛,如同兩道冷冽的刀鋒,直直釘在光頭佬那張油膩的臉上。聲音嘶啞得像裂帛:“一根鏽鏈子,換口熱湯喝。”
光頭佬被那雙眼睛看得心裡莫名一毛,像被毒蛇盯上的癩蛤蟆。褲襠巷裡橫人多了,但眼前這娘們的眼神…不像人,倒像剛從墳地裡爬出來的厲鬼。他掂量著自己胳膊上的腱子肉還有棚子裡順手的家夥事兒,底氣又上來了。
“熱湯?”光頭佬啐了一口黃痰,落在蘇桐腳前的黑泥地裡,“老子的泡麵湯也是你這種泥腿子配惦記的?看你那吊樣子,怕不是背著人命案子吧?再敢嗶嗶,信不信老子現在就…”
他威脅的話還沒吐完,眼珠子突然直了!不是被蘇桐嚇的,而是猛地盯著蘇桐的胸口位置——那個工裝內兜敞開的破口子裡!
昏黃的光線下,隱約能看到那黑乎乎的鐵盒子一角,還有…盒子裡麵,似乎有東西在動?極其微弱地蠕動了一下?
光頭佬油膩臉上的橫肉突然神經質地抽搐了幾下,渾濁的眼珠子爆射出一種混合著難以置信、貪婪和瘋狂的異彩!喉嚨裡發出“嗬嗬”的怪響,端著泡麵碗的手都抖了起來,湯汁撒了一手。
“那…那是啥東西?!”他聲音陡然拔高變調,充滿了亢奮,像是餓了三天的鬣狗聞到了腐肉味,死死盯著蘇桐的胸口,“拿出來!讓老子看看!”
“關你屁事。”蘇桐聲音冰冷,左手鐵鏈的鎖扣捏緊,右手握著那根鐵管斷茬的姿勢微不可查地調整了一下,全身肌肉繃緊如待射的弓。眼前這光頭佬的反應太不對勁!不是看見個逃犯的反應,倒像是…看見了啥稀世寶貝?
“拿來!!”光頭佬徹底瘋了!他砰地一下把手裡滾燙的泡麵碗狠狠砸在泥地上!油膩的身軀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敏捷,像一頭聞到了血腥味的野豬,猛地朝蘇桐撲了過來!沾滿油汙汗水的粗壯手臂帶著一股惡風,直抓蘇桐護著胸口的手臂!那張油膩臉上的貪婪幾乎要滴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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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桐瞳孔驟然收縮!不退反進!纏繞著生鏽鐵鏈的左手帶著一股刁鑽的狠勁,如同毒蛇吐信,唰地一下向上反撩!鋒利的鏈條斷口直割光頭佬抓來的手臂腕子!同時,右手緊握的鐵管斷茬化作一道烏光,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如同陰毒的蠍尾,猛紮向光頭佬撲過來的小腹下方!
攻其必救!褲襠巷的打架法則,陰狠毒辣,一擊廢人!
光頭佬臉上的貪婪瞬間被驚懼替代!他沒想到這女泥人居然這麼狠!撲在半空的身體硬是擰著躲了一下,抓向蘇桐的手臂下意識回縮去格擋那根要命的鐵管子!
“嘶啦!”
生鏽鐵鏈的鋒利斷口狠狠刮過光頭佬那粗壯的手臂外側!雖然沒割到大動脈,但瞬間撕開了他背心短袖和皮肉!一大片油膩肮臟的皮膚被刮開,暗紅的血混著厚厚的泥垢和汗油一下子湧了出來!
“嗷——!”光頭佬發出一聲殺豬似的慘嚎!劇痛讓他動作變形!
與此同時,蘇桐右手那根鐵管斷茬雖然被他躲開了要害,擦著他肥厚的側腰猛地紮過!“噗嗤”一聲,在他油膩的肥膘上豁開一道十幾厘米長的血口子!瞬間血流如注!
“我操你媽!!!”劇痛徹底激怒了光頭佬!他眼睛裡爆發出野獸般的凶光!龐大的身軀帶著劇痛,更凶狠地撞了過來!完全不顧流血,用那肉山一樣的身體當成武器,狠狠撞向蘇桐!
砰!!!
蘇桐像被一輛疾馳的破三輪撞了個正著!骨頭架子都發出了呻吟!整個人不受控製地離地倒飛出去!噗通一聲,狠狠砸進身後那堆五顏六色的廢品垃圾山裡!塑料瓶、易拉罐、爛紙板被砸得四處飛濺!後背燙傷和手臂骨折的傷口遭受二次重擊,劇痛讓蘇桐眼前一黑,一口腥甜湧上喉嚨!
“臭娘們!老子弄死你!”光頭佬捂著嘩嘩淌血的腰和手臂,猙獰地咆哮著,從泥地裡抄起半截不知道是什麼機器上拆下來的粗鋼管,像拎著根木棍一樣,殺氣騰騰地就朝埋在廢品堆裡的蘇桐衝過來!
蘇桐腦子裡嗡嗡的,劇痛像是無數鋼針在攪動腦髓。眼前的光頭佬拖著淌血的龐大身軀,一步步逼近,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如同索命的惡鬼。手裡的鋼管泛著烏沉沉的凶光。
完了!前有追兵後有土狗,還重傷在身…難道真要死在這垃圾堆裡?
就在這生死關頭!
她的左手!那隻還死死纏著生鏽鐵鏈的手!因為巨大的衝擊力而重重摔在廢品堆裡,手掌恰好按在了一塊報廢機器上拆下來的爛鐵疙瘩上!就是那種笨重的老式金屬部件,生滿了暗紅的鐵鏽,冰冷刺骨!
幾乎就在她沾滿泥汙血痂的手掌按在那冰涼鐵疙瘩表麵的同一瞬間——
貼身內兜裡!那個塞著黑石頭的鐵皮盒子,猛地爆發出一股冰寒徹骨的悸動!不是之前那種微弱如鬼火的光感,而是一種…如同冰冷饑餓的觸手猛地探出!
蘇桐左手下的那塊鏽鐵疙瘩!突然肉眼可見地!動了一下!
不是被手壓的物理移動!而是那鐵疙瘩表麵如同泥沼般……軟化、塌陷了?!暗紅的鐵鏽如同被無形力量腐蝕吞噬,無聲無息地消融!連帶著堅硬的金屬本體,都像被投入熔爐的黃油,在一個呼吸間詭異地塌陷下去一個坑!
同時,一股極其細微、幾乎感覺不到的暖流,極其微弱地順著蘇桐按在鏽鐵上的左手流向了她的身體!像是有股子帶著點熱乎氣的溪流在手腕子裡爬!
這詭異的情形快如電光火石,蘇桐根本沒時間反應,光頭佬那凶殘的身影已經衝到眼前,沾血的鋼管帶著惡風,朝著她天靈蓋劈頭蓋臉就砸了下來!
“去死吧!!”
蘇桐瞳孔縮成針尖!求生的本能在腦子反應之前驅動了身體!她幾乎是憑借著千錘百煉的戰鬥本能和此時那根鏽鐵鏈給予的微弱支撐,身體在垃圾堆裡猛地一擰!纏著鐵鏈的左手同時抬起格擋!
當啷——!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擊爆響!
粗大的鋼管狠狠砸在蘇桐抬起格擋的左小臂上!纏在手臂上那根一米多長的生鏽鐵鏈猛地一震,鏈環發出瀕臨崩斷的呻吟!巨大的衝擊力震得蘇桐整條手臂瞬間麻木!鏈環上傳來的巨力透過手臂直衝五臟六腑!
“噗!”蘇桐眼前一黑,喉嚨裡腥甜的液體再也壓不住,一口血混著內臟碎塊噴了出來!眼前的一切都帶了重影!模糊中她看到光頭佬那張因為用力而扭曲滴血的肥臉,和他再次高舉的鋼管!
要栽了!蘇桐腦子裡隻剩下這個念頭,強烈的瀕死感和瘋狂的不甘如同洶湧的泥石流般在身體裡爆開!
給我動!給我力量啊!!
這絕望的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識海炸響!
轟!
貼在她胸口內兜裡的那個鐵皮盒子!或者說盒子裡那塊冰涼的黑石頭!被這股瀕死的瘋狂意誌刺激得猛一震!
一股遠超之前的、如同冰山核心凍裂般的冰寒意誌瞬間席卷而出!比剛才舔舐那塊廢鐵的饑餓感強烈百倍!瞬間鎖定在那條剛剛硬扛了一記重擊、纏繞在蘇桐手臂上的生鏽鐵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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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深淵巨口張開了吞噬!
蘇桐的左小臂猛地一輕!纏在上麵的整根一米多長的生鏽鐵鏈,像是被扔進了王水的破布條,在蘇桐和光頭佬眼皮底下,瞬間失去所有金屬光澤,鏽蝕分解!堅硬的鐵鏈如同風化千年的朽木,寸寸瓦解!化作一片暗紅色的金屬粉塵!簌簌而下!飄落在蘇桐破爛的衣襟上和身下的垃圾堆裡!
手裡猛一打空的光頭佬,正獰笑掄著的第二下鋼管硬生生僵在半空!他油臉上的表情凝固了!眼睛瞪得銅鈴般大!死死盯著蘇桐手臂上那團飄落的紅灰!臉上混合著極致的狂喜和貪婪瞬間被一種莫大的、源自骨髓的恐懼所替代!如同看到了什麼禁忌的存在!
“是…是它!!”他喉嚨裡發出咯咯的怪響,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蝕骨黑…’”
噗嗤!
光頭佬驚恐的怪叫被生生打斷!他巨大的身軀猛地一僵!
一截滴著鏽水的、冰冷的鋒利鐵管斷茬,如同憑空出現,帶著一往無前地決絕,從他剛剛被豁開的那道還在流血的腰側傷口處,精準無比地、深深地捅了進去!直沒至柄!
位置…正是他軟肋下的某個臟器所在!
光頭佬眼珠子猛地凸出,巨大的身體如同被抽掉了脊椎,手中的鋼管咣當一聲砸在旁邊的廢鐵堆上。他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腰側多出來的那截鏽鐵管子,又抬頭看了看眼前那女人那雙在血汙和垃圾粉塵中依舊亮得如同地獄之火的冰冷眸子。油膩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喉嚨裡最後隻滾出幾個帶血的泡沫。
蘇桐鬆開握著鐵管的右手,渾身脫力地向後倒進垃圾堆裡,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沫子的嘶聲。她用儘最後一點力氣,沾滿自己血汙的手伸進內兜,掏出那個鏽鐵盒子,冰冷的手指觸碰到那塊同樣冰冷的黑石表麵。
剛才那瞬間鐵鏈化作粉塵的詭異景象,還有光頭佬臨死前那句沒說出口的驚恐話語…
這東西…到底是個啥?
沒時間思考了!這邊的打鬥動靜雖然發生在廢品站角落,聲音也不小,萬一被周圍棚戶區的閒漢或者混混聽見摸過來,又是一堆甩不掉的麻煩!
她掙紮著爬起身,全身骨頭像是要散架。右臂骨折處傳來鑽心的刺痛,內臟也像是錯位了一樣火辣辣地疼。她踉蹌著走到光頭佬那還在微微抽搐的肥碩身體旁,強忍著惡心,用左手在那油膩背心的口袋裡摸索。
硬硬的!一把皺巴巴、汗漬油膩的零錢!具體多少不知道,但看厚度,總比沒有強。還有一串油膩的鑰匙。
蘇桐毫不猶豫把錢揣進自己同樣肮臟的褲兜,鑰匙串直接扔地上。想了想,又一把揪下光頭佬脖子上掛著的那條油光發亮的仿金鏈子——褲襠巷的老板們多少都愛裝點門麵,這玩意拿出去說不定能糊弄一下,換點東西。鏈子沉甸甸的,入手冰涼油膩。
做完這一切,她不敢停留,轉身就撲進了旁邊一條更黑暗、更狹窄、散發著濃烈尿騷味和垃圾腐臭的小巷深處。
巷子七扭八拐,蘇桐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後背的燙傷被不斷滲出的冷汗蟄得像是泡在辣椒水裡,骨折的手臂每一次震動都疼得她眼前發黑。肺裡像破舊的風箱,抽拉著渾濁不堪的空氣,每一次吸氣都帶著灰塵和巷子裡的黴味。
前方隱隱透出些跟廢品站後麵那片爛樓不太一樣的微光,雖然同樣昏暗,但帶著點人氣兒的感覺。
終於,在轉過一個堆滿廢棄蜂窩煤渣的拐角後,眼前豁然開朗了一些。一條稍微寬點的巷子,兩邊擠滿了磚頭自己壘的、違章搭建的小破屋,頂上糊著油毛氈或者爛鐵皮。不少門臉很小,掛著油乎乎的布簾,上麵寫著歪歪扭扭的“炒粉”“燴麵”或者是“十元住宿,開水免費”。空氣裡混雜著嗆人的劣質炒菜油煙、汗餿味、劣質香水和下水道返上來的臭味。幾輛破得看不出原色的電動三輪擠在路邊,車身上印著褪色的“快餐”或者“貨運”字樣。
這裡比光頭佬那垃圾場外麵,稍微有那麼一點“活人”的煙火氣。
蘇桐靠在一麵糊滿撕爛廣告畫內容是穿三點式美女搔首弄姿,底下寫著“麗晶娛樂城新到小妹”)的冰冷牆麵上,大口喘氣,冰冷的汗水順著額角的泥痂往下流。她捏了捏褲兜裡那疊沾著油汗的零錢。
夠不夠先不管,至少餓不死了。關鍵是要找個地兒處理傷口和喘口氣。十元一晚的大通鋪肯定不行,她現在這鬼樣子進去就是活靶子。
巷子對麵,離她不遠,就有個掛了個汙漬麻黑、缺了角的“錄像廳”破塑料燈箱的小門臉。門口蹲著個穿大褲衩的枯瘦老頭,揣著手,縮著脖子,眼睛半眯著打瞌睡。這種老掉牙的錄像廳,黑乎乎的小間,放的可能還是二十年前的碟,主要就是給那些沒地兒去的盲流混混一個半夜容身的地兒,幾塊錢能看一宿。
蘇桐把身上那件破爛得快成布條的工裝外套脫下來,當成破圍巾一樣裹在頭上,儘量遮住臉和頭發,隻露出一雙眼睛。又把光頭佬那條油膩的大粗金鏈子套在內裡毛衣的領口裡麵——鏈子夠長,鬆鬆垮垮掛脖子上一小段金燦燦露出來。這樣看上去雖然還是臟汙不堪,但沾點“金貨”的邊兒,起碼在這褲襠巷裡不那麼像要餓死的叫花子,反倒像剛被打劫了的倒黴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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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拖著沉重的步子,儘量挺直點腰板雖然斷臂的劇痛讓她動作僵硬),走到那錄像廳門口。
看門打盹的老頭被腳步聲驚醒,抬起皺巴巴的眼皮瞥了她一眼,渾濁的眼珠在她纏頭露出的眼睛上和她破爛但刻意“露金”的脖子附近掃了一下,臉上沒啥表情,像看一塊路邊的爛石頭,又重新耷拉下眼皮。意思很明顯:要進去自己掏錢,彆打擾老子睡覺。
蘇桐沉默地摸出兩張揉成一團、沾著油汗的五塊錢,塞到老頭揣著的手旁邊一個搪瓷破碗裡。
老頭眼皮都沒抬。
蘇桐掀開那扇掛著油膩厚布簾、散發著腳臭汗臭味混合錄像機塑料烤糊味的門,一股撲麵而來的、能把人熏得背過氣兒的混濁熱氣裹著巨大的、能把耳膜震裂的打殺聲浪把她淹沒了。
裡麵黑!是真的黑!唯一的光源就是最前麵牆上吊著個破舊的大屁股電視機屏幕,閃著密集的雪花點和刺眼的光影,裡麵正放著不知道哪個年代的港產警匪槍戰片,子彈殼子亂飛。空氣粘稠得能當粥喝,全是尼古丁、腳丫子、廉價酒精、還有某種曖昧不明的酸餿味交織成的陳年毒氣彈。
幾十把破舊的、脫漆掉色的折疊椅,東倒西歪地擺在一個小小的水泥廳裡,擠得像沙丁魚罐頭。椅子上歪七扭八地癱著不少人影:有穿著臟兮兮工裝、身上還掛著點白灰點的建築工人,有穿著印著“極速達”外賣馬甲但此刻沾滿油漬的三輪佬,有臉上畫著濃妝但已花得像鬼、廉價香水混著隔夜酒氣味的站街女人,還有幾個頭發染得五顏六色、脖子手臂上紋著歪扭邪神像的小混混,正就著屏幕上震耳欲聾的槍炮聲,叼著煙卷吞雲吐霧,旁若無人地往地上吐著濃痰罵罵咧咧打牌,甩牌的聲音啪啪響。
地上更慘不忍睹,踩下去感覺粘腳板底,厚厚一層瓜子殼、甘蔗渣、煙屁股、還有不知名的黏糊糊汁水…簡直是個生化地雷陣。
蘇桐側著身子,幾乎是屏著呼吸,貼著冰冷的、同樣糊滿粘膩汙垢的牆壁,儘量不碰到那些東倒西歪的人影,艱難地往錄像廳最裡麵、光線最暗的角落移動。她目光掃過,找到一個最靠牆的、旁邊還堆了幾個空啤酒箱子的折疊椅。椅子腿有點瘸,上麵還扔著個啃完的雞骨架。
她走過去,用腳尖把雞骨架踢開,也不擦椅子上的油灰,直接坐了下去。折疊椅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她把後背緊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上,借著前麵電視機屏幕閃動的光影遮蔽,把自己完全縮進這片散發著黴味和啤酒酸腐氣息的陰影裡。
錄像廳裡的巨大槍炮聲浪像一層厚厚的保護殼,暫時隔絕了外麵世界警笛和獵犬的威脅。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了一絲。
蘇桐靠著冰冷的牆,幾乎能聽見自己牙齒微微打顫的咯咯聲。她吃力地抬起唯一能動彈的左手,顫抖著,極其緩慢地伸進懷裡,貼在內襯衣服那層。那個鏽鐵盒子隔著布料傳遞著冰涼堅硬的觸感。
她摸索著,用幾根沾滿泥垢、血汙和不知道是汗還是油的冰涼手指,極其緩慢地,撥開了盒蓋邊緣那個已經被撬鬆的卡扣。
蓋子無聲地掀開一條縫。
借著對麵幾米外一個紅毛混混打牌時點燃的廉價打火機閃爍的光焰,蘇桐湊近了盒子縫隙。
昏黃跳動的火光下,盒子裡那塊巴掌大的“黑石頭”,靜靜地躺著。表麵依舊坑坑窪窪,像一塊劣質的煤渣。
她屏住呼吸,沾滿汙漬的手指,在冰涼的空氣裡頓了一瞬,然後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連自己都難以言說的複雜和警惕,朝著那漆黑粗糙的石麵…
輕輕戳了一下。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粗糙的石表。那種粗糲磨砂感非常真實。
沒動靜。
蘇桐皺了皺眉,又稍微用力地按了按。
還是沒反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