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結賬了。”
周馳這仨字兒,在破倉庫悶罐頭似的死寂空氣裡一碾開,夏沫覺著比耳膜上挨了高壓氣槍懟臉滋一下還炸!方卓那老王八在看不見的陰溝旮旯裡留那鬼畫符,再被這狼崽子用抹了血沫子的調調一遞!
夏沫後槽牙槽讓自個兒咬得快嵌進骨頭縫裡去了!攥手裡那把油膩膩的活絡扳手指節繃得死白,鏽腥味兒混著剛才自己耳根子上淌下來蹭那點血沫子氣,糊在鼻子裡跟堵了兩塊濕抹布!
c區頂樓!
簽收!
那老王八蛋在雲端隔空打碟,還非得要個親筆簽名!夏沫腦子裡飆過一萬句帶鹽量超標足以醃入味兒的臟話!這他媽是簽賬單呢還是寫賣身契呢?
周馳壓根沒拿眼瞟地上那個跟截枯樹墩子似的蜷縮在衝床殘骸底下、抖得篩糠似的“開胃小菜”。那硬邦邦沾著血汙汗泥的軍靴鞋底原地碾了半圈,腳跟還順帶在滿是鐵渣灰的水泥地蹭了兩下,好像剛從什麼土雞瓦狗的爛泥坑裡拔出來。他肩膀都沒帶晃一下,背上那堆破爛帆布袋子直接從他脊梁骨上滑了下來,“哐當”一下砸地上,激起一股嗆鼻的灰煙粒子。
“走。”字眼兒還是那副快進冷凍庫速凍成冰坨子的味兒,蹦出來就砸在腳底下這片積了半米厚的鐵灰上。
夏沫喉嚨裡憋著的那團火山熔岩都快把食管燒穿了!硬生生把那口滾燙的氣體混著嘴裡不知道啥時候咬破的腥鹹味咽了回去。手裡捏著那破扳手,像是捏著自己唯一能攥住的一根救命稻草棍子——儘管這玩意兒大概率砸周馳那身腱子肉上也就能聽個“邦邦”響。
他走的不是回頭路!直直衝著這廢棄廠房最裡頭、那黑洞洞得跟被墨汁子泡爛了的牆根去的!夏沫憋著氣跟上去,眼不錯珠地瞄著他後腳跟剛抬離地麵的落點,亦步亦趨。剛才那條差點把自己送進“地府特快專線”的塌溝給她整出了人生陰影!周馳這瘋狗是真敢引她往沒蓋的窯井上走的主兒!她得把眼睛當探照燈使!
前麵那黢黑黢黑的牆根越來越近,陰慘慘的,越瞅越像一張要擇人而噬的大口。夏沫渾身汗毛都支棱著,警鈴在心裡頭沒命地乾嚎!眼瞅著距離就剩那麼三四步——
周馳突然在牆根前頭那黑乎乎的影子裡站定。他連頭都沒低,左腿跟根柱子似的一杵,腳尖極其精準地朝著牆根底下一個幾乎完全被厚重積灰和油膩垃圾蓋著的凸起塊兒——“啪”地就是一踹!
“哐啷!哢嚓!”
一陣極其刺耳的、金屬和砂石摩擦撕拉的噪音猛地在這死寂罐子裡炸開!
夏沫的眼皮子猛一跳!
那臟得看不出本色兒的鐵疙瘩被周馳那隻軍靴鞋頭一腳碾實,緊跟著就是一陣聽著就讓人牙酸的、陳舊齒輪生鏽打滑還帶著石頭渣滓攪和在一起的摩擦噪!原本瞅著就是一塊普通肮臟凸起物的牆根下,竟然硬生生被他踹出來了個……豁口!
一塊足有兩米多高、看起來像是巨大設備檢修擋板的厚實合金板,正在陳年累月糊得嚴嚴實實的油泥掩護下,極其僵硬、吱吱嘎嘎地向下錯開!露出後麵……一條往上延伸的樓梯!
一條藏在牆肚子裡頭的!往上爬的樓梯!
樓梯的扶欄爛得不剩幾根,踏板黑黢黢的,上麵裹著一層在黑暗中泛著油光、看著就滑溜溜的玩意兒!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類似於化工製劑發餿混合著劣質機油腐敗的味道,直衝人天靈蓋!最關鍵的是——這梯子根本看不到頭!頂上就一純黑的天井窟窿!鬼知道通向哪!
周馳連半秒猶豫都沒有,抬腳就往那黑油光光的樓梯上踩!靴底踏在滑膩膩的踏板表麵,發出“噗嘰”一聲粘膩響動,像是踩進了某種動物的內臟腔子裡!
夏沫看著他那硬得跟鐵砧子似的背影毫不猶豫地往上沒進黑暗裡,又低頭瞅了瞅自己腳上那雙薄得能當紙片子使的職場低跟單鞋……頭皮一陣陣地炸麻!讓她穿著這玩意兒爬這滑得能溜冰的油梯子?還不如直接給她捆上炸藥扔樓下利索!
她正盯著那油光光往下淌著不明黑液的樓梯琢磨著自己摔死的時候該擺個什麼姿勢能保全臉麵——
“啪嗒!”
一樣東西砸在她腳尖前不到一寸的水泥地上!
夏沫一愣。低頭,是一卷灰不溜秋纏得死緊的寬邊尼龍紮帶!捆工業管線剩下的那種!上麵還沾著點灰白的牆皮屑子,一看就知道是剛被人從哪兒隨手扒拉下來的。
“纏……鞋底。”周馳的聲音從斜上方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梯井裡飄下來,像塊鐵疙瘩砸在她腳邊。
夏沫:“……”她彎腰撿起那卷硬邦邦的紮帶。行!算你還有點人道主義援助精神!雖然這玩意兒硌腳指數估計高達五顆星!
她麻利地扯開一圈紮帶,蹲下身子,呲牙咧嘴地把自己那雙脆弱的薄底單鞋使勁往上纏了幾道!那紮帶勒進布料的感覺,絕對不亞於拿鐵絲捆腳!但她寧肯當鐵蹄子使!也絕不能在這鬼地方玩高空滑梯自由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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纏結實了,夏沫咬著後槽牙,跟著往上爬。鞋底纏了幾圈硬尼龍,踩在油光水滑的樓梯上果然強點,“哧溜”一聲也能及時扒住。但那股子濃烈惡心人的腐敗化學味兒簡直像是活物,直往鼻孔裡鑽,堵都堵不住!眼前還黑得像是被墨汁子兜頭澆了下來,什麼都看不見,純粹摸瞎!唯一能聽著的動靜,就是前頭周馳那軍靴踩在油滑樓梯上時不時發出的、黏糊糊的腳步聲!
爬了不知道多久,感覺腳底板被硌得快失去知覺了,夏沫那繃得快斷掉的神經線總算捕捉到一絲新鮮空氣的氣息——那股子令人窒息的油汙化學味終於淡了那麼一絲絲!但立刻又被一種新的、乾燥冰冽的風所取代!空氣帶著空曠地帶特有的那種凜冽感!
前麵周馳的腳步停住了。
夏沫喘著粗氣,用扳手杵著油乎乎的樓梯扶手如果那幾根歪歪扭扭的爛鐵條也能稱之為扶手的話)穩住身形,也跟著停下。她使勁眨了眨被汗浸得發澀的眼睛,才發現前麵好像真的不一樣了——極遠處,似乎有點自然光線的冷白輪廓!不再是被牆堵死的黑!
“到了?”夏沫喘著氣,聲音裡都帶著點兒沙啞。這地方邪門得讓她感覺自己半條命都快交代在這段油滑樓梯上了。
“嗯。”周馳的聲音在前麵響了一下,特彆短促,幾乎是敷衍性質的鼻音。然後他就動了——不是繼續往上,而是朝旁邊!
他整個人像是黑暗裡遊走的壁虎,貼著冰冷的牆體壁麵,動作快得幾乎沒引起任何氣流變化!等夏沫腦子那點昏沉反應過來時,他的大手已經精準地攥住了她完好的左手腕子!
那力道!捏得她腕骨差點當場就交代了!
夏沫倒抽一口涼氣!還沒來得及吼出聲——“嘩啦!”
她整個人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大力猛地朝側前方拽去!毫無防備之下,幾乎是被淩空“扔”出去的感覺!眼前景物疾速轉換!刺骨的、強烈許多倍的冷風像無數把小刀子刮在臉上身上!
砰!
夏沫的後背狠狠地撞在一個冰涼、堅硬、表麵布滿砂石顆粒和尖銳凸起物的地方!硬質顆粒隔著薄薄一層工裝襯衫硌進皮肉裡,痛得她眼前一花!差點當場靈魂出竅!唯一能握緊的隻有手裡那把油膩的扳手!
她這才驚魂未定地抬頭!發現自己被硬生生拽到了一個極其開闊、荒涼得如同末日廢土的天台平麵上!腳下是堅實的水泥地,頭頂是墨汁一樣濃得化不開的夜空,遠處城市的霓虹燈光模糊得像蒙了一層厚厚的臟兮兮毛玻璃!高處的風裹挾著冰碴子似的寒意,嗚嗚地呼嘯著灌進來,吹得她頭發全甩在了臉上!
而她靠著的地方……竟然是一堵用厚實水泥塊和扭曲粗大的鋼筋混合著砌起來的巨大矮牆垛子!邊緣粗糙尖銳!剛才周馳就是一把將她甩過來,硬把她後脊梁骨按在這冷硬粗糙到能刮下一層皮的牆垛子當掩體!
不等夏沫腦子裡的火山噴發怒罵這瘋狗——
一點極其微弱的金屬摩擦振動聲!就隔著這堵冰冷粗糙的水泥鋼筋牆垛!
仿佛有把極細的小鋼銼,正貼著另一麵的牆根極其輕微又快速地擦刮著什麼東西!
聲音細,但穿透力強得嚇人!在這空曠死寂的天台上,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上!極其清晰地鑽進了夏沫的耳膜!
夏沫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像是在這一瞬間凍結了!頭皮炸開!一股冰冷的窒息感瞬間攥緊了她的心臟!
牆垛!另一麵!有人!!至少……有個東西!!!
她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心臟像是要從嗓子眼裡硬生生蹦出來!握緊了扳手!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把她硬按在這裡的周馳!
周馳整個人像一截熔鑄在冰冷牆體裡的鐵疙瘩!就緊貼在她側前方!他的臉隱在天台邊緣光汙染都無法穿透的濃重陰影裡,隻留下一個棱角極其鋒銳冷酷的側臉剪影!
他根本沒看夏沫!那雙隱在陰影中的眼睛,像是浸透了墨的黑曜石,瞳孔收縮得像針尖!銳利地穿透黑暗,死死“釘”在牆垛之外、那微弱聲響傳來的方向!他那沾著深色汙漬的耳朵極其輕微地聳動了一下,下頜骨繃出刀刃般硬朗的線條!整個人的氣息幾乎在一瞬間徹底斂去!變得如同這堆冰冷粗糙的混凝土牆體般毫無生命體征!隻有他身上那股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和硝煙味,在空曠天台的狂風中裹著危險的氣息,無聲地彌漫開來!
風!帶著高空特有的刺骨寒意嗚嗚刮過!卷起廢棄天台上幾片塑料膜碎屑打著旋兒!
隔著冰冷粗糙如同巨大墓碑的水泥鋼筋牆垛,另一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細微金屬刮擦聲……停了!
絕對的寂靜瞬間攫住了這片區域!隻有狂風在高聳樓宇間穿梭奔流的嗚咽!這死寂比剛才那刮擦聲更讓人心臟狂跳得幾欲驟停!
夏沫的呼吸梗在喉嚨口,攥著扳手的手指關節被自己勒得發白生痛!後背緊貼著的冰冷牆垛上粗糙尖銳的石粒,隔著薄薄一層襯衫硌進皮肉裡!汗水正不受控製地沿著她的額角和後頸瘋狂向下爬!一部分是之前爬油梯耗儘了體力,更多是此刻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本能恐懼!心臟在胸腔裡砸出的巨響,震得她自己的耳膜都在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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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麵那玩意……還在嗎?!
念頭剛竄出個火星子——
一道影影綽綽的東西猛地從牆垛那高高低低的粗糙頂緣上無聲飛掠而過!
速度太快!在遠處城市暗淡的光汙染襯托下,那更像是一道因極度迅捷移動而產生的視覺延遲殘影!如同在老舊錄像帶上用尖銳刻刀劃開的一道撕裂痕跡!極其突兀地從夏沫瞪大的瞳孔邊緣高速閃過!目標赫然是她——或者說是她此刻所躲藏的這麵牆垛後的小片空間!
夏沫瞳孔瞬間縮成針尖!全身肌肉繃緊!腎上腺素直接衝頂!握著的扳手差點本能地掄過去!要不是剛才周馳那王八蛋硬把她甩進來摁得死緊……
就在那扭曲撕裂般的影子即將完全越過牆垛頂緣下撲的瞬間——
原本如同嵌入牆體中的周馳!動了!
他隱在黑暗中的手臂毫無預兆地抬起!那動作更像是蓄滿致命壓力的彈簧驟然釋放!快得隻能看到他小臂在半空留下一道近乎溶解在昏暗光線下、迅疾模糊的軌跡!指掌間甚至閃過一點微不可查的、像是某種輕薄金屬片撕裂氣流的寒光!
嗤——!
一聲極其細微、卻尖銳得能刺破耳膜的裂帛聲!
夏沫甚至沒看清周馳手裡具體是什麼東西被擲了出去!隻感覺眼睛被那一閃而逝的微弱寒芒灼了一下!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