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沉悶的巨響!
張工整個人麵朝下,直挺挺地砸在了油膩肮臟的水泥地上,摔了個實實在在的五體投地!他的臉狠狠拍進了一小窪不知是積了很久的冷凝水還是漏的冷卻液裡,渾濁發黑的液體猛地濺起,星星點點的黑色油汙沾滿了他的臉頰、昂貴的西裝袖口和一絲不苟向後梳著的頭發。那股子陳腐油汙和臟水的餿味兒混在一起,直衝鼻孔。
“嗬…嗬……”他掙紮著想抬起頭,喉嚨裡發出拉破風箱似的怪響,手臂徒勞地在臟兮兮的地上劃拉,試圖撐起身體。那點平日裡精心維持的精英體麵,此刻摔得稀碎,隻剩下狼狽不堪和恨不得當場死去的窒息感。
癱在旁邊不遠處半天的趙德柱被這驚天一摔驚得渾身劇震,本能地抬起袖子就想抹臉上那層混合了驚恐汗水、油膩汗水和剛濺上去的黑汙。動作剛做到一半,他那袖子僵在了半空,抬不起也放不下。他瞪著那邊摔得七葷八素、滿身油汙的張工,又驚恐地瞄了一眼我手裡那個還在絲絲冒煙的報廢芯片盒,最後視線落回我臉上。當他看到我正好整以暇地將那個破爛玩意兒塞進風衣口袋時,趙德柱那張沾滿油汙的臉上,瞬間隻剩下了一片如同見到深淵巨口般的、徹底的死灰。
我撣了撣袖子上沾到的一丁點灰塵也許根本沒沾上),抬腳,若無其事地邁過張工那還在微微抽搐試圖爬起來的障礙物,鞋底蹭過他昂貴但此刻沾滿汙水的西褲褲腳。
“張工,”我步子沒停,聲音平平淡淡地從他頭頂飄過去,“下次找看門的,‘耗子’精點。”
腳步聲沉穩地敲在空曠的水泥地上,清晰地在倉庫渾濁的空氣裡回蕩著,由近及遠。隻留下身後的一片狼藉:癱如爛泥、眼神徹底空洞絕望的趙德柱。還有那個麵朝下埋在汙水中,身體還在徒勞掙紮、每一下都發出無意義嗚咽和身體蹭過汙漬“噗嘰”聲的張工。空氣裡的焦糊味、黴灰味、油汙汗腥味混雜在一起,像是給這一幕添上了一筆最濃重又最不堪的注腳。
城市的霓虹燈像被潑了一桶冷水,又在乾燥的地麵上掙紮著蔓延開來,形成一片片濕漉漉倒映著的破碎光影。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遲鈍地左右搖擺,刮開水流的速度遠跟不上瓢潑大雨傾瀉的速度。密集的雨點瘋狂敲打在車頂棚上,發出劈裡啪啦急促的鼓點,又彙聚成水流,順著車窗急速淌下,把外麵那些寫字樓玻璃幕牆閃爍的、扭曲的彩光切割成無數流動的光斑,像個喝多了的人眼中的眩暈世界。
李建國的助理,姓孫還是姓錢來著?正坐在副駕駛上,側著身擰著脖子跟我說項目進展。“他們那邊那個‘黑盒子’的核心模塊一直捂得嚴嚴實實,跟防賊似的!”他語速很快,帶著點急切,“市場部那邊摸過幾次底,反饋回來的信息都含糊,說什麼‘架構獨特’‘效率超前’,聽著就不靠譜,感覺像是糊弄傻子的玩意兒!”助理臉上閃過一絲鄙夷,手指用力捏著一份被雨水浸濕了邊緣的文件袋。
我倚在商務車寬大後座的真皮靠背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車窗上流動的雨線,恰好把車窗外飛速後退的街景和那些廣告牌上刺眼的藍光、綠光扭成一團團抽象的色塊。助理的聲音隔著雨聲鑽進耳朵,什麼黑盒子、什麼超前效率,聽著跟菜市場賣大力丸的叫賣詞差不多。我的目光落在座椅對麵那個固定在豪華座駕內飾裡的一個小抽屜上。現在那抽屜門嚴絲合縫地關著,裡麵靜靜躺著的,就是剛從那個彌漫著機油和絕望氣息的倉庫裡帶出來的“廢品”,那個被開了膛、現在估計連零件都散了架、滋滋冒過煙的“核心模塊”。哦,對了,現在這玩意兒,應該叫“烤糊的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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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外,一個巨大的、設計感十足的手表廣告牌一閃而過。畫麵裡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模特側臉冷峻,手臂抬起的角度恰好讓那隻表盤清晰地迎著光,精致奢華的指針、泛著冷光的複雜零件結構清晰可見。百達翡麗幾個花體英文小字在廣告牌底部閃著低調的金屬光澤。我的視線在那廣告牌上停頓了一秒,嘴角微微動了一下。腦海裡跳出的不是張工那張慘白扭曲的臉,也不是趙德柱癱軟如泥的絕望,而是另一個場景——就在今晚即將踏入的那個頂層會議室的超大落地窗前,某個男人腕上那枚在燈光下總會不經意間折射出過分冷冽光芒的腕表。那塊玩意兒,上輩子可是在某些關鍵節點上,提供了不少有意思的線索啊。
商務車在雨夜裡平穩地向前行駛,車輪碾壓過積水時發出規律而沉悶的“唰啦唰啦”聲。隨著目的地的接近,助理的彙報聲變得稀稀落落,最後車廂裡隻剩下雨刮器單調的哢吱聲和雨水不知疲倦的敲擊。我閉上眼,手指在那冰冷的金屬扶手上緩緩停下。口袋裡那個沉默的鐵疙瘩,已經涼透了。窗外,城市的光怪陸離混合著傾瀉的雨水,在玻璃上流淌成混亂而混沌的背景。
“嗯,捂得再嚴實……”我睜開眼,目光透過流淌著光與水的玻璃窗,看向那座早已矗立在視野儘頭、如同黑暗中巨大方尖碑般的高檔寫字樓頂層,“今天也得亮亮相了。”聲音很輕,在雨聲和引擎的低鳴裡幾乎微不可聞,像一片羽毛悄無聲息地落進翻湧的漩渦。
“叮——”
電梯門平滑地、沒有一絲聲響地向兩側打開。裡麵柔和的燈光、混合著昂貴的皮革和木料淡香氣,瞬間被外麵一種截然不同的環境吞噬。
門開的一刹那,一股強冷氣的浪頭猛地衝進來,混著一絲若有若無、極其高檔但此刻卻莫名顯得凝滯的空氣清新劑氣味可能是檸檬味混合著雪鬆味?)。更大的衝擊來自聲音——一種低沉的、帶著黏膩感嗡嗡作響的爭執聲浪,裹挾著各種音色和語速的背景雜音撲麵而來!外麵燈火通明,巨大到奢侈的會議空間。超長的黑色實木會議桌像一條沉默的河流橫貫其中,桌麵打磨的光滑得能當鏡子用,把天花板上那些繁複華麗的水晶吊燈光影扭曲地折射出來。然而現在,這張象征著秩序與權力的長桌兩邊,氣氛卻緊繃得像拉了滿弦的弓。
“李總!您看看這進度!”一個腦門反光、臉盤又紅又油的胖子激動地揮舞著手臂,手指幾乎要戳到長桌儘頭那個麵無表情的男人臉上哦,那應該就是老王,主要負責生產那頭,脾氣出了名的炸藥桶),唾沫星子在明亮的燈光下閃著光,“再拖下去,工廠那邊產線都要擺爛了!工人都等著發話呢!空耗著燒掉的可都是真金白銀!”他說話像機關槍,突突突地響,震得整個空間都嗡嗡的。
另一個梳著大背頭、頭發抹得油光水滑的男人則努力挺直腰板,試圖拿出文雅點的腔調,但那聲音又尖又急,像隻被踩了尾巴的鴨子:“周副總,話不能這麼說!新算法還沒落地,你現在上馬生產,堆出來的是什麼?是廢品!純純的廢品!是拿大把鈔票填大海!這是研發策略!是科學的嚴謹性!你懂不懂?”這位應該是市場部的,說話愛拽詞兒,但尾音抖得厲害。
兩邊人脖子都粗了,臉紅得跟鬥雞似的,隔著長桌用眼神和唾沫進行著無聲的拉扯戰。桌子中央擺放的昂貴的礦泉水、精致的咖啡杯,甚至那個巨大的、鑲嵌著公司ogo的銅製煙灰缸,都成了無形的楚河漢界。
就在這片劍拔弩張的喧囂中央,長桌儘頭那張深黑色的高背皮椅上,坐著一個人。正是李建國。他穿著一身剪裁極為得體的深灰色西裝,裡麵是質感極佳的白襯衫,領口微微敞開一絲,露出一小節精鋼的表帶。燈光打在他身上,那張棱角分明的臉沒什麼表情,既沒有因胖子的咆哮而動怒,也沒有因大背頭的爭辯而反駁。他一隻手隨意地擱在光亮的桌麵上,手指關節分明,腕上那塊在燈光下折射出冰冷銳利光芒的百達翡麗特彆紮眼。另一隻手則握著一根沉甸甸、泛著暗沉烏光的鋼筆,那支筆被他慢條斯理地在指間轉著,劃出無聲的、規律的弧線。
那支筆旋轉的頻率不快不慢,一下又一下,帶著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節奏感。周圍的爭吵聲浪似乎撞到了他這堵無形的牆上,變得嘈雜且愈發無措。他的眼神平靜地滑過胖子漲紅的臉,滑過大背頭冒汗的額頭,掃過桌子兩邊各懷心思的下屬們,最後越過那張繃緊的“弓弦”,準確無誤地落到了電梯口剛剛出現的,我的身上。
平靜的深潭裡,沒有驚訝,沒有疑問,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電梯門在我身後悄無聲息地合攏,隔絕了外麵世界的風雨聲。高跟鞋敲打在地麵光滑得能映出人影的大理石上,發出的聲音並不響亮,卻帶著一種獨特的穩定頻率,篤、篤、篤,像精準的秒針跳動。我手裡拿著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牛皮紙文件夾,腳步沒停,徑直穿過這張“火藥桶長桌”。那些原本還在激烈爭吵的聲音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驟然剪斷。胖子揮舞到一半的手臂僵在半空,大背頭剛張開的嘴巴忘了合上,其他那些正襟危坐或交頭接耳的下屬們,目光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唰”地一下,齊刷刷聚焦過來。空氣裡那種緊張的、無形的粘滯感瞬間被我的腳步聲撕開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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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向長桌儘頭那至高無上的位置。李建國依舊麵無表情,手指間那支沉重的鋼筆還在以一個恒定的速度穩穩地旋轉。隻有當他看到我手裡那個土不拉幾的牛皮紙文件夾時,極其細微地停頓了一瞬,像湖麵被投下一粒微不可察的石子,激起一丁點細微的漣漪。
我沒有停在長桌儘頭那張空椅子明顯是給我準備的客位)旁。高跟鞋的腳步聲在李建國那張巨大的黑色高背椅旁邊停了下來。距離很近,近得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極淡的、清冽的須後水味道,還夾雜著一點點頂級雪茄特有的醇厚香氣這家夥肯定剛才在辦公室裡偷偷抽了)。我臉上掛起一個再標準不過的、無可挑剔的職業笑容,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禮貌距離。
“李總,”聲音不高,甚至可以說得上柔和,但在這突然安靜下來的巨大會議室裡,卻清晰地像落在玉盤上的珠子。我無視身後那幾乎要化作實質的、灼熱的窺探目光有好奇、有不解、更多的是震驚),微微傾身,動作自然地打開了那個極其普通的牛皮紙文件夾。
一張打印得整整齊齊的白紙被抽了出來。
就在我捏住紙張上邊緣的刹那,原本極其普通的動作發生了一點微妙的變化。捏著紙的手指輕輕抬起,紙張自然地、極其順滑地“滑”過了李建國那隻正擱在桌麵、腕上戴著百達翡麗的手旁邊,腕表的冰涼金屬邊緣幾乎能感受到紙張滑過帶起的細微氣流波動。我的指尖,像是被這冰冷的金屬吸引,又像是完全無意識的放鬆下垂——
極其輕微,但又無比清晰地,在表盤那晶瑩剔透、能倒映出人影的藍寶石玻璃表蒙上,點了一下。
那一瞬間的感覺很奇異。指尖觸到的明明是冰涼堅硬的藍寶石,反饋回來的溫度卻帶著李建國皮膚透過金屬表殼傳遞上來的一丁點人體餘溫,溫涼交織,有種詭異的親密感。我的指尖沒有停留,隻是極輕地、像是拂過一片羽毛那樣虛虛掠過那光華流轉的昂貴表殼,然後不著痕跡地落在那張被壓平在光滑桌麵上的打印紙上。指尖順著紙麵滑過,精準地停在了打印紙上一個加粗黑體字的標題下方。
“耽誤您兩分鐘?”我抬起眼,臉上的笑容依舊,但眼神清澈、坦蕩,像雨後的晴空,看不出半分雜念,“我這…倒是有個挺有意思的‘樂子’,想跟您分享一下?”我的目光直直地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睛,聲音帶著點自然而然的親近,又保持著職場合作方該有的客氣,“關於市場嘛…”我頓了頓,舌尖極輕地舔了一下可能根本不覺得乾的唇。這個動作輕微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卻在兩人這瞬間極度靠近的空間裡,被他平靜的目光捕捉得一清二楚。然後,我的聲音放得更低,低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又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意味,清晰地送進他耳中:
“…翻個番的那種小目標…您覺得…‘對賭’一把試試水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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