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沈硯猛地直起身,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水,轉過身。蘇知意已經走到了洗手間門口,恰好就站在燈光稍微明亮點的區域邊緣。那張過分年輕的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有點任務完成後的鬆快。
她的脖頸上……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隨著她細微的動作晃悠著。
沈硯視線聚焦,看清了那是什麼——一條纖細的銀鏈子,下麵綴著一顆圓潤飽滿、光澤溫潤的珍珠項鏈吊墜。大概是她剛才單膝跪地翻找東西時甩了出來,項鏈沒係好還是怎麼的,鏈子有點鬆垮地掛在她那件普通的棉質內搭圓領衫外麵,那顆圓圓的珍珠,在洗手間頂燈投射下的冷白色光線下,正輕輕搖晃,反射著一點微弱柔潤的弧光,和她之前那些撬鎖罵娘的動作形成一種極其怪誕的反差。
他喉嚨裡的那股火燒火燎的滋味又竄上來了,口乾舌燥,視線有點難以從那顆輕輕搖擺的、在燈光下泛著溫潤白光的珍珠上挪開。
蘇知意顯然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小裝飾引起了什麼關注。看到沈硯一身水、狼狽但好歹眼神不那麼渙散了的樣子,她眉毛都沒挑一下,直接招呼:“清醒點了?那正好,省得我給你人工呼吸。走吧,這破地方多待一秒都晦氣。”語氣乾脆利落,帶著急著收工下班甩開麻煩的痛快。
她說完,乾脆利落一擺手,轉身就走,目標直指那扇被她暴力破開、現在淒涼耷拉著的酒店套房大門。
沈硯深吸了一口氣,鼻腔裡還殘留著那種催情的腐爛甜香和被冷水壓下的渾濁氣息。他邁步跟上,腳步雖然還有點虛浮,但意識總算牢牢鎖回了自己的軀殼裡,像一把終於從泥潭裡抽出來、沾滿汙穢卻依舊鋒利的刀。
兩人一前一後,踩過狼藉的地毯,很快走出了那扇破爛大門的窟窿。
走廊裡空空蕩蕩,冷白的頂光撒下來,比房間裡更亮,也更冷,帶著酒店走廊特有的那種消毒水和空調循環風混合的、毫無人味的冰涼氣息。
蘇知意腳步沒停,走得飛快,帆布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幾乎沒聲音,隻帶起一點細微的摩擦聲。沈硯跟著,兩人一言不發,氣氛有點凝滯。他的目光不受控製地往下瞟,那顆小小的珍珠項鏈正掛在她頸間,隨著走路的節奏在她身後,晃啊晃啊……在酒店慘白的燈光下,那道晃悠的軌跡格外紮眼。
電梯門開合時冰冷的機械提示音剛響過,蘇知意就一步搶了進去。沈硯落後兩步跟上。電梯空間不大,四壁都是能照出人影的亮麵金屬,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冰冷的金屬盒子。
空氣死寂,隻有空調係統送風口發出的微弱嗡嗡聲。蘇知意似乎挺放鬆,後背懶洋洋地靠著冰涼的金屬廂壁,雙手環抱在胸前,視線盯著頂角跳躍的樓層數字。
沈硯站在她斜前方一點。電梯無聲下降,輕微的失重感像羽毛拂過心尖。
他眼神垂著,眼角的餘光不受控製地黏在光潔如鏡的電梯壁麵上。電梯壁像個清晰的投影幕布,清晰地映出身後蘇知意小小的身影。那條鬆垮的銀鏈子從她的領口露出來一截,下麵墜著的那顆小珍珠,正隨著電梯運行的微弱顛簸輕輕搖曳。鏡麵扭曲了部分光線,卻讓那顆晃動的珍珠在映像裡變成了一道柔潤的白色光暈,一閃,又一閃。
喉嚨裡的焦渴感又頑固地湧了上來,像有小火苗在燒。電梯平穩運行帶來一絲微弱的失重感,那顆珍珠在映像裡晃動的頻率似乎和他身體深處還沒散儘的藥勁兒和某種微妙的、帶著點混沌暈眩的恍惚感詭異同步了。
叮!一聲清脆的提示音響起。
蘇知意立刻站直了身體,那股散漫勁兒一掃而光,眼神瞬間像開了光的探照燈似的落到樓層顯示的“b1”上。
“走!”簡短一個字,帶著金屬碰撞般利落的質感。電梯門剛開一條縫,她就側身率先往外擠。
沈硯被這聲音拽回神,立刻跟上。
地下停車場的空氣帶著一股特有的濕涼灰塵氣和機油味兒,混雜著剛跑過的汽車尾氣的暖腥。巨大的水泥柱子撐起空曠的空間,頂棚是黯淡的白色燈光,光線像是永遠掙紮在力竭的邊緣。
蘇知意腳下不停,一邊快步疾走,一邊從身上摸出個小玩意兒。沈硯眼睛尖,認出那是她的車鑰匙,上麵居然還掛了個小小的、毛絨絨的白色貓爪掛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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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目光剛聚焦在那晃晃悠悠的小貓爪上時,前方兩三根水泥柱子後的陰影裡,猛地竄出來兩條人影!
動作極快,像兩頭伺機而動的鬣狗!看那身材架勢,絕非酒店保安那種貨色!
為首那個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光頭壯漢,穿著件緊繃的黑t恤,兩條花崗岩似的手臂裸露著,上麵盤著青色的複雜紋身。另一個矮點但更壯碩,手裡握著一節沉甸甸的甩棍,已經“唰啦”一聲甩開!兩人的目光越過蘇知意,如同鎖定獵物的禿鷲,瞬間黏在了落後她幾步的沈硯身上!
“沈先生!王總讓我們請您回去!”光頭開口,聲音如同砂紙摩擦鐵器,粗嘎得刺耳。
沈硯瞳孔猛地一縮。腎上腺素混合著殘餘藥力帶來的最後一絲燥熱猛地衝擊血脈,激得他全身肌肉瞬間繃緊如鐵!身體的本能快過大腦,眼看那提著甩棍的家夥腳步一錯,手臂肌肉賁張,正要欺身上前封堵——
前方那個嬌小身影的動作更快!
快到沈硯隻捕捉到一抹掠起的衣角殘影!
前一秒還在低頭按車鑰匙的蘇知意,毫無征兆地矮身!不是後退躲避,竟是直接迎著那兩個壯漢的衝勢矮了下去!右腿如同一條潛伏的毒蛇,借著矮身之勢,貼著冰涼的水泥地麵“嗖”地朝前掃出!目標是那光頭大漢毫無防備的腳踝!
這腿法刁鑽、陰損、快如閃電!
“啪!”一聲脆響!是骨頭重重撞擊在堅硬骨節上的聲音!清晰得能讓人牙酸!
光頭大漢前衝的勢頭瞬間成了悲劇的根源!巨大的身體慣性還在往前送,支撐腳卻被這精準狠辣的一腳掃得結結實實!下盤如同被憑空抽走了基石的危牆!他那龐大的身體猛地一個趔趄,口中爆出一聲吃痛的悶哼“呃!”,整個人歪斜著向前就栽!那沉重的份量,眼看著就朝他那個拿著甩棍的同伴撲壓過去!
拿著甩棍的壯漢臉上猙獰的表情甚至還沒來得及切換,就被自己倒下的同伴劈頭蓋臉撞了個結結實實!“砰!”兩個加起來怕是有三百多斤的肉山撞在一起,滾倒在地!
蘇知意出手到兩人狼狽倒地,連半秒都沒用上!從沈硯的角度,隻看到她像一股靈活的小旋風,掃腿,側身閃避倒下的光頭帶起的勁風,動作流暢得如同表演。她那原本散落下來的幾縷碎發因為快速動作在頰邊飄飛了幾下。
人倒了,她的動作也沒停。在兩人摔成一團“哎呦喂”的時候,她極其自然地一個箭步上前,沒有絲毫凝滯,腳尖快如閃電地在那根掉在地上的甩棍前端輕輕一踢——
“叮鈴……咣當……”
冷硬的金屬甩棍被她這一腳精準地踢飛出去好一段距離,叮鈴咣啷地在空蕩的水泥地上滑行,發出空洞刺耳的回響,一直撞到遠處一輛越野車的輪胎上才停住。
完事兒她頭都沒回,好像剛才那凶狠精準的一腳隻是隨手撣了下灰。她隻側了側臉,朝著沈硯這邊的方向,依舊是那種帶著點催促的、不甚清晰的含糊語調,跟喊小朋友放學回家似的:“愣著乾嘛?等著他倆起來請你簽名合影啊?”話音落下的同時,她又飛快地按下手中車鑰匙,身後不遠處一輛極其不起眼的深灰色二手國產小轎車亮起雙閃,發出極短的“bibo”解鎖聲。
沈硯隻覺身體猛地一震,仿佛從一場短暫而血腥的幻夢中被強行搖醒。他眼底最後一絲殘留的慵懶混沌瞬間被徹底撕碎,灌滿了地下車庫陰冷潮濕的空氣。
兩個大漢的慘呼咒罵還在空曠的停車場裡回蕩,攪動著那股帶著機油和塵土味的濕冷空氣。
蘇知意壓根沒往身後看第二眼,直接拉開駕駛座車門,矮身鑽了進去。老舊車門的合頁發出不怎麼順暢的“吱呀”聲。沈硯拉開副駕駛的門坐進去。車裡彌漫著一股混雜的氣味,前調是超市檸檬味空氣清新劑那股人工合成的甜香,中調是織物座椅本身殘留的塵蟎和一點舊機油的味道,尾調隱隱透出一種焦糖味的香甜氣息——大概是源自她兜裡揣著的棒棒糖或者後視鏡上掛的香薰片混合散發出來的。
蘇知意擰鑰匙點火,引擎發出一陣類似拖拉機啟動般的噗嚕嚕吭哧悶響,怠速穩定後變成相對規律但聲音絕對算不上悅耳的“突突”聲。她利落地掛擋,油門倒是踩得不含糊,這輛小破車猛地往前一竄,輪胎和粗糙的水泥地發出短暫的摩擦尖嘯。後視鏡裡倒映出地上那兩個男人掙紮著要爬起來的身影,其中一個還對著他們消失的方向憤怒地揮舞著拳頭。
沈硯收回視線,感覺身體裡那股沒散儘的藥勁兒混合著劇烈的情緒起伏,像岩漿般再次灼燒起每一寸神經末梢,血管突突地跳。他看著蘇知意的側臉,她專注地看著前方車流,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骨節分明。
他呼吸沉重,像拉風箱,一股燥熱難以抑製地翻湧上來,後頸的皮膚都燙得發麻。
蘇知意從後視鏡裡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她握著方向盤的手忽然抬起來一隻,伸進自己領口裡,抓住裡麵那根細細的銀鏈子,拽了幾下,把那個小小的珍珠吊墜乾脆利落地從圓領衫裡扯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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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顆之前隻在混亂中驚鴻一瞥的溫潤珍珠,徹底暴露在眼前。在車內暗淡的光線裡,它靜靜懸垂在她細白的頸子前,隨著車身顛簸輕輕晃動。沒什麼華麗的光澤,很普通的圓潤珠子,像是藏在海邊沙灘裡經年累月被水流打磨過的小石頭。
就在珍珠晃悠到他視線前方的瞬間——
沈硯一直緊繃得像張硬弓的右手猛地伸出!
迅如電光石火!五指張開帶著蓄積的、無處發泄的力量,直接朝那顆近在咫尺、微微晃蕩的珍珠抓了過去!
他本意是想一把攥住它,連鏈子帶珠子一把扯下來——那股壓抑到頂點的暴戾和燥熱像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具體的發泄口!
然而手指觸碰到目標時,那珠子表麵冰涼、光滑、難以捉摸的觸感卻讓這暴戾的一抓瞬間失準。他沒能抓住那顆滴溜圓的珍珠,指腹倒是陰差陽錯狠狠碾過蘇知意緊貼著項鏈、溫熱的頸側皮膚!
溫熱的、光滑的皮膚觸感猛地衝擊到指尖!
沈硯的手如同被灼熱的毒針蟄了一下,倏地縮回!
“嘶!”蘇知意被這突兀的、近乎粗暴的觸碰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幾乎是同時猛一打方向盤!車子向旁邊車道歪了一下又飛快地拉回來!她一腳刹車幾乎是出於本能地踩到底!車輪發出“嘎吱”一聲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叫,車身劇烈地頓挫了一下!後麵立刻響起一串尖銳憤怒的汽車喇叭聲,如同炸雷般急促抗議這馬路殺手的行徑!
“你瘋了嗎!”蘇知意猛地轉臉,那雙墨玉似的眼睛瞬間被點燃了,怒火熊熊地燒向沈硯!她下意識地用手捂向被他碰過的地方,那塊頸側的皮膚迅速泛起了紅痕。
沈硯被自己這失控的動作也驚了一瞬,心底那點邪火也燒到了嗓子眼。“你戴的什麼鬼東西!”他聲音又低又衝,帶著濃重的喘息,“王胖子安排的人就埋伏在停車場,你……”
“誰埋伏誰?!”蘇知意聲音陡然拔高,直接打斷他,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沈總!醒醒腦子!那倆蠢貨是王胖子安排看住你、等你爛醉到爬不起來了才方便抬走的門神兒!是我帶你來揍他們的場子!搞清楚主次行不行!”她氣得胸口起伏,一隻手還捂著脖子,另一隻手指著那顆被她扯出來的吊墜,“這玩意兒就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裝飾品!不是炸彈!更不是定位器!犯不上讓沈總您親自動手來個反恐突襲!”
沈硯死死盯著那顆在晃悠中微微反光的珍珠,又看看她被碰紅的脖子,那股混雜著燥熱、暴怒和被指責的反感堵得他幾乎要爆開。他猛地解開自己早已淩亂不堪的昂貴領帶,動作粗暴地一把扯下來!深色的高級布料皺成一團。
蘇知意氣得扭過頭,咬著牙不再理他,重新啟動車輛彙入主乾道車流中。車內氣氛降到了冰點,發動機的悶響和窗外灌進來的呼嘯風聲顯得格外刺耳。
就在車子拐過一個路口,前方紅綠燈亮起紅燈的瞬間。
沈硯忽然動了。
他垂著眼,盯著自己手中那條已經被揉得不成樣子的深色真絲領帶。領帶邊緣光滑,內側有不易察覺的細膩紋路。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捏住那皺巴巴的領帶,指尖緩慢、極其緩慢地從一端撫向另一端。那動作不像是在弄平一個死物,倒像是在撫摸某種帶著冰冷體溫的蛇類的皮。帶著一股壓抑著風暴的、讓人心裡發毛的寧靜。
領帶被他撫過,似乎順滑平整了不少。
紅燈轉綠,車流再次移動。
蘇知意操控著方向盤,眼角的餘光卻不受控製地,再次瞄向副駕駛座那邊。光線變換,明暗交織。後視鏡裡,沈硯的側臉線條繃得極緊,如同淬了寒冰。
然後,她看到沈硯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再次動了起來。
這次,動作精準無誤,目標也不再是她的脖子。
他的右手手指極其靈活地捏著那條領帶的一端,手腕輕巧地一翻。那條柔韌的深色真絲帶子,如同被賦予了意識的水流,極其柔順地纏繞上他那隻手的腕部骨節!一圈,繞緊!領帶的末端,還被他靈活地繞過纏繞好的部位,最後輕輕一扯,竟然打出了一個看似複雜牢固、實則利落冷酷的結!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透著一股讓人屏息的熟稔和掌控力!
深色的領帶像一道束縛,又像一件武器,嚴密地捆縛在他青筋微凸的手腕上,平整光滑的表麵在車窗外流動的光線下掠過一絲冷酷的幽芒。
沈硯抬起被綁縛住的手腕,五指慢慢收緊成拳,指節被那結實的領帶勒出清晰的棱角。他看著前方在夜色中流動著的萬家燈火和閃爍的商業霓虹,嘴角一點點向上扯動。
車子平穩地穿行在夜晚的城市道路中。蘇知意瞥了眼車後鏡,後麵已經沒有了任何可疑的車輛。她握著方向盤的指關節有些發白。
沈硯動了動被領帶纏住繃緊的右手腕關節,發出骨節摩擦的細微聲響,接著他微微側過臉,看向蘇知意頸側那道已經開始從紅轉為淡粉色的痕跡,視線最後落在那顆毫無防備地垂蕩在頸項前的小珍珠上。
他那緊繃的下頜線條緩緩鬆弛了幾分,嘴角弧度卻加深了:“蘇知意,你車裡有充電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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