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裡森的瞳孔在掃到梅隆康羅伊聯合鋼鐵廠今日破土動工,首期投資兩百萬美元時驟然收縮。
鋼筆掉在檀木棋盤上,驚得他養的緬甸貓從窗台上炸毛竄走。
全息投影在這時一聲消失,隻餘下鮑德溫最後那個冷笑的殘影,像塊燒紅的鐵烙在視網膜上。
哈維!他扯著嗓子吼秘書,金絲眼鏡滑到鼻尖也顧不上推,把匹茲堡的線人電話接進來!
不,直接發電報!
讓他們查清楚鎳礦來源,查清楚芝加哥的舊齒輪到底是誰在收——說到一半突然頓住,手指死死摳住桌布,指縫裡滲出的汗把兩百萬三個字暈染成模糊的墨團。
兩百萬足夠買下半個賓夕法尼亞鋼鐵聯盟,康羅伊哪來的錢?
上個月他還在為利物浦碼頭的關稅頭疼......
窗外的暮色漫進密室時,哈裡森終於癱回皮椅。
他望著電報機裡還在緩緩吐出的紙帶,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紐約先驅報》上看到的照片——康羅伊站在焦炭廠熔爐前,身後是幾十個舉著舊齒輪的工人,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傻氣的笑。
當時他還嗤笑那些窮鬼被畫了張大餅,現在才驚覺,原來康羅伊根本不是在畫餅,是讓他們自己成了餅裡的餡。
兩周後的落基山脈東麓,雪原被踩出蜿蜒的灰黑色痕跡。
劉大海裹著的粗布棉襖結了層白霜,睫毛上的冰碴刺得眼睛生疼。
他望著三百名華工和一百五十名愛爾蘭工人在零下二十度裡輪班作業,雙頭鋪軌車的蒸汽噴口像兩條白龍,在雪幕裡翻滾。
老帕特裡克又在瞪人了。身邊的小工阿福縮著脖子嘟囔。
劉大海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個紅胡子的愛爾蘭老工頭正叉著腰站在新鋪的鐵軌旁,羊皮手套攥成拳頭,指節發白。
三天前他還吼著黃皮猴子的手隻配洗土豆,現在卻盯著華工們用竹篾和桐油裹住的鐵軌接合處,喉結上下滾動。
劉領班!老帕特裡克突然扯著嗓子喊,聲音被寒風撕成碎片。
劉大海踩著積雪走過去,靴底的鐵釘在冰麵上鑿出火星。
老工頭的大手裡攥著塊深褐色的墊片,邊緣還沾著桐油:這玩意兒...真能防脆裂?
俺們老家冬天凍裂的瓦罐,拿竹篾箍上能撐過整季。劉大海伸手摸了摸鐵軌,金屬涼意透過磨破的手套滲進來,鐵路是鐵的,可人心得是軟的——軟了才能連在一起。
老帕特裡克沒說話,轉身走向自己的工隊。
劉大海以為他要發作,卻見他從帆布包裡掏出個錫酒壺,仰頭灌了口,然後大步走到華工堆裡,把酒壺遞向最年輕的阿福:嘗嘗?
愛爾蘭威士忌,比你們的燒刀子衝。
篝火在黃昏時燃起來。
劉大海站在坡頂,望著兩個族群的工人圍著火堆唱歌。
《共和國戰歌》的調子被改得七零八落,愛爾蘭人吼著約翰·布朗的屍體,華工們跟著哼的尾音,混在一起倒像首沒譜的曲子。
詹姆斯·麥克萊恩裹著軍大衣走過來,呼吸在麵前凝成白霧:他們在唱鐵軌上的共和國
俺們修的不是路,是橋。劉大海的煙袋鍋在雪地裡磕出火星,橋這頭是舊世界,那頭...該是康先生說的新世界吧。
新澤西實驗室的掛鐘敲過十二下時,康羅伊的指尖還停在差分機的銅鑰接口上。
那枚從南京帶出的銅鑰碎片泛著幽光,表麵的饕餮紋在冷白的屏幕光裡若隱若現。
他啟動被動監聽模式的手有些發顫——上一次這麼緊張,是三年前在哈羅公學的閣樓裡,第一次用差分機破解靈能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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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緩緩亮起。
兩組頻率像兩條糾纏的蛇:一組是太平洋鐵路施工現場千萬錘擊聲彙成的意誌潮汐,波峰波穀裡跳動著這些刻在枕木上的漢字;另一組深埋在北極冰層下,規律得可怕,像某種沉睡巨獸的心跳。
康羅伊的瞳孔驟然收縮——兩者的共振比例,分明是斐波那契數列。
它在學習......他喃喃道,鋼筆尖在筆記本上戳出個洞。
當施工隊推進一英裡,那心跳便微弱增強一絲,就像有雙無形的手,正通過鐵軌的震顫,汲取著人類的信念。
他迅速寫下加密指令,密封進鉛盒時,窗外突然卷起一陣怪風,把實驗室的百葉窗拍得哐當作響。
亨利,立即啟動哨兵計劃他對著傳聲筒說,聲音裡帶著罕見的緊繃,阿拉斯加、格陵蘭、西伯利亞,三座觀測站必須在三月前建好。
我要知道——他望著屏幕上仍在共振的頻率,喉結動了動,當最後一根鐵軌落下時,是誰在冰下睜開了眼睛。
風越刮越急,實驗室的溫度計指針開始狂跳。
康羅伊拉開窗簾,看見鉛灰色的雲層正以反常的速度向西北方聚集。
他摸出懷表,表蓋內側的刻痕在月光下泛著暖光——齒輪會記住每個推動它的手。
三月的雪還沒化儘,四月的風卻已帶著刺骨的寒意,從蒙大拿州北部的方向,卷著某種不屬於這個季節的冷意,正緩緩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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