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這一刻,老校長的辦公室裡彌漫著冷掉的錫蘭紅茶的味道。
喬治就站在橡木桌子前麵呢,手指不自覺地在衣服內袋裡的差分機上摩挲著,那差分機的金屬表麵還留著剛剛符文灼燒後的餘溫。
窗外的紫藤在夜晚的風中晃悠著,牆上被它投下的影子就像扭來扭去的蛇一樣。
“給我解釋解釋。”老校長把他的圓框眼鏡摘了下來,用指關節敲了敲攤開在桌子上的《聖經》——那《聖經》的封皮內側壓著半片黑乎乎的羊皮紙,就是從倉庫祭壇下麵撿到的那塊。
老校長的銀發在煤油燈的映照下就像蒙了一層白霜似的,他眼角的皺紋裡透著審視的目光,“我都教了三十年書了,什麼調皮搗蛋的事兒沒見過啊,像搞惡作劇的、打架鬥毆的,甚至還有偷跑出去嫖娼的。可是拿活人獻祭去召喚邪神這種事兒……”
喬治的喉結微微動了一下。
他能聞到老校長袖口散發出來的雪鬆香,這是伯克郡的貴族們常用的香料,這味道和他父親書房裡的香味有那麼一瞬間重合了。
這時候,差分機輸出表盤在喬治的掌心裡震動起來,他的視野邊緣跳出了淡綠色的小字:“目標人物情緒波動值達到78,可以試著坦白一部分真相了。”
“是愛德華的銀墜子。”喬治開口說道,他的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平穩一些,“那個墜子上刻著倫敦神秘學會的雙蛇紋章。”上禮拜我幫您弄校史檔案的時候啊,瞧見1848年有個退學記錄。
當時有個學生,就因為偷偷學黑魔法,被學校給趕走了。
您猜怎麼著,他的監護人啊,正是……
“布萊頓子爵家的二少爺?”老校長一下子把腰杆挺直了,茶杯在托盤上“當”地響了一聲。
老校長就那麼盯著喬治的眼睛,感覺要把喬治的心思都看透似的,說道:“你爸跟布萊頓家以前就有過節。我記得啊,康羅伊男爵以前在白金漢宮當侍從長的時候,布萊頓子爵可是女王身邊的近臣呢。”
這時候,窗外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埃默裡“砰”地一下撞開那扇沒關緊的門,領結都歪到鎖骨那兒去了,額頭上還沾著草屑呢,大聲喊道:“喬治!我在愛德華的儲物櫃裡翻到這個了——”隻見他攤開的手心裡,放著半張被撕碎的信箋,信箋的邊緣用火漆封著,那火漆印啊,正是布萊頓家的三頭獅標誌。
老校長伸出手指,重重地按在那信箋上。
煤油燈的光晃悠了一下,把老校長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的。
老校長嚴肅地說:“從明天起,你們倆不許單獨行動。”說完,他從抽屜裡拿出一個銀哨子,塞到喬治手裡,“你要是吹三聲,最近的校工五分鐘之內肯定能到。”
就這麼的,在緊張的氣氛裡,三天的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
不過喬治和埃默裡可沒放棄追查線索,終於啊,在一個深夜,他們等來了可以行動的機會。
三天後的大半夜,喬治貓著腰蹲在哈羅公學後巷的矮牆上。
那潮濕的霧氣把他的呢子大衣裹得嚴嚴實實的,腳邊石板縫裡冒出來幾株野薄荷,那味兒衝得人鼻子直發酸。
埃默裡呢,躲在牆根的黑影裡頭,正拿著小刀撬一個鏽得死死的排水口。
他倆可是跟著子爵家的馬車足足跟了三個晚上啦。
今兒個晚上,那匹栗色馬沒朝著倫敦那邊跑,反倒拐進了伯克郡的郊野。
“喬治!”埃默裡壓著嗓子喊,那排水口的鐵柵欄被撬得開了半寸,“這兒有新的馬蹄印,還有……”他湊上去聞了聞,鼻子皺成一團,“有血腥味,不太濃,像是被水衝過的。”
喬治懷裡的差分機熱得發燙。
自打倉庫出了事之後,這台他用舊懷表改出來的小機器老是在關鍵時候抖個不停。
今天傍晚的時候,這機器甚至在他課本邊上投出一小行字:“2315,黑鬆小屋,危險指數89。”
黑鬆小屋就在前麵不遠。
三棵上百年的黑鬆就像三把大傘似的,把僅有的月光都給擋住了。
小屋的木板門半掩著,門縫裡透出昏黃的光線。
喬治伸手摸了摸腰間的銀哨子,然後給埃默裡使了個眼色,讓他跟上。
他倆貼著牆根慢慢往前挪的時候,靴子底碾到個東西——是塊碎玻璃,在月光下幽幽地泛著藍光,就跟凝固的血似的。
“……那些笨蛋的血統可不純呢。”屋裡傳出年輕男人的聲音,是子爵家的阿爾傑農少爺,“教會的淨化者都已經查到哈羅這兒了,我可是親眼瞧見他們那黑色的馬車就停在校長辦公室外麵。”
另一個聲音像是金屬刮擦似的,沙啞得很:“所以你就把他們給殺了?布萊頓家的人難道還會怕幾個裝模作樣的學生?”
喬治一直對聖殿騎士團的事兒特彆上心,還在他老爸書房裡的《不列顛秘密史》裡仔細研究過關於聖殿騎士團的記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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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啊,他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聖殿騎士團?
他突然就記起來,上周在校長接待室見到的那個訪客——勞福德·斯塔瑞克,穿著黑色的風衣,胸前還彆著銀質的十字劍徽章呢。
“那些混蛋的靈魂都已經被儀式給汙染了!”阿爾傑農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要是再晚一點兒,教會裁判所的淨化者順著他們的血統就能查到我頭上來了!你之前還說那個儀式能讓我得到神的眷顧呢,可現在我連睡覺的時候都能看到紫色的眼睛!”
勞福德笑了起來,那笑聲就像是小石子在鐵板上滾過似的:“明天午夜,把最後一個活著的人帶過來。我會用聖殿騎士的淨化之火,把你身上的臟東西都燒乾淨——當然了,那個多管閒事的康羅伊也跑不了。”喬治的後脖頸子直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