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為了議會的事情,喬治經常往來白金漢宮,他的靴跟在白金漢宮側廊的紅地毯上碾出細碎的聲響。
大廳轉角處的鍍金壁燈將影子拉得老長,他的喉結動了動,像在吞咽某種滾燙的東西,權力的感覺可真好啊。
康羅伊先生。穿猩紅製服的侍從官在雕花門前停步,黃銅門環叩響的瞬間,喬治聽見門內傳來瓷器輕碰的脆響。
門開時,維多利亞女王正背對著窗。
晨霧漫過她身後的彩繪玻璃,將她栗色的卷發染成半透明的金。
她沒有轉身,隻是舉起銀匙攪動紅茶,茶匙與骨瓷相擊的聲裡,尾音裹著點笑意:我就知道,你會帶著新的秘密來見我。
喬治解下手套的動作頓了頓。
他注意到女王今日穿了件墨綠絲絨裙,領口彆著的鑽石胸針正對著自己,此刻在霧色裡閃著冷光。陛下,托利黨在議會的調查...
調查?女王突然轉身,指尖敲了敲桌上攤開的《泰晤士報》。
頭版標題刺得喬治眼睛發疼:《康羅伊家族與超凡交易的可疑關聯》。
她的指甲蓋壓在康羅伊三個字上,胭脂染的唇勾起個弧度,他們要的不是真相,是讓你和你的差分機發展計劃一起沉進泰晤士河。
喬治的後槽牙咬得發酸。
他想起昨夜匿名信裡的警告,想起父親保險櫃裡那張泛黃的名單——祖父秘密組織的名單最上方,維多利亞·亞曆山德裡娜的簽名與康羅伊家的族徽並排印著。您早知道?
知道又如何?女王端起茶盞,杯沿遮住半張臉。
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布萊克伍德不過是枚棋子,真正的棋手在漢普斯特德。她突然傾身,茶霧拂過喬治的鼻尖,你父親當年也曾經替我擋過三次毒酒,現在輪到我提醒你——今夜八點,去老碼頭的海象與木匠酒館,瑪麗·霍普金斯有新消息給你。
喬治的呼吸滯了一瞬。
他望著女王眼底跳動的光,那光裡有童年記憶裡的影子——那時他秘密去過肯辛頓宮,總看見這個年輕的女王在翻閱法典,貪婪的吸收各種各樣的知識,能夠強烈的感受到她身上有一股熾熱的貪婪,這麼強烈的欲望肯定不隻是針對知識。
為什麼幫我?
因為我能感受到你的差分機潛力很大,女王指尖撫過他胸前的族徽,能讓大英帝國的發展超過所有舊神都預計。她退後兩步,晨霧恰好漫過她的裙裾,還有,她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我討厭彆人動我的東西。
喬治離開時,女王塞給他一個天鵝絨小盒。
打開是枚新的琺琅懷表,表殼外的鳶尾花中央嵌著顆極小的鑽石,在掌心折射出細碎的虹。
他攥緊盒子,聽見身後傳來翻書聲——《大不列顛貴族譜係》的硬殼封麵磕在木桌上,像某種隱秘的倒計時。
威廉·卡文迪許的書房飄著古巴雪茄的苦香。
這位鐵路大王正坐在紅木桌後,金絲眼鏡滑到鼻尖,盯著喬治帶來的匿名信。漢普斯特德的地窖...他用銀鎮紙壓平信紙燒焦的邊緣,三年前我資助挖通那裡的下水道,工頭說挖到過刻著奇怪符號的石板。他突然抬頭,鏡片後的眼睛亮得像鐵軌上的信號燈,你需要多少人?
我的貨運馬車隊今夜就能進倫敦東區。
不是人,是情報。喬治摸出瑪麗的地址,女王說有人在海象與木匠等我。
威廉的雪茄在煙灰缸裡摁滅,火星濺在霍普金斯三個字上。那女人的情報從來都不便宜,他扯鬆領結,露出喉結處一道淡白的疤痕——據說那是一次火車機車爆炸留下的,當年的資本家做什麼都得親身上陣,但你要的東西,她可能真有。
海象與木匠的木門在喬治推過時發出吱呀聲。
黴味混著朗姆酒氣撲麵而來,他看見角落陰影裡有個戴羽毛帽的女人在轉銅懷表,表蓋每轉一圈,燭火就跟著晃一下。康羅伊先生,瑪麗·霍普金斯的聲音像浸了水的砂紙,要情報,先交定金。
喬治將女王給的懷表放在桌上。
瑪麗的指尖剛碰到鑽石,瞳孔突然縮成針尖。
她猛地扯下帽子,露出耳後青紫色的刺青——是個扭曲的三角形,和布萊克伍德紙條上的符號一模一樣。你從哪兒弄來的?她的聲音發顫,羽毛在頭頂亂顫。
維多利亞女王陛下。喬治盯著她的刺青,現在可以說了嗎?
瑪麗突然笑了,笑聲撞在黴斑斑駁的牆上。
她從裙底抽出一疊陳舊的羊皮紙,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汙漬:托利黨在找深淵之種,那東西能讓舊神的意識鑽進活人體內。
漢普斯特德的地窖裡鎖著七具這樣的,布萊克伍德的助手沃森每三天去送一次血食。她推過一張手繪地圖,筆尖點在倫敦東區的聖瑪格達萊妮廢棄教堂今夜十一點,他們在那兒聚會。
喬治的手指壓住地圖上的紅點。
他想起昨夜布包裡的鱗片,想起父親的話齒輪要自己轉,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埃默裡。他回頭對陰影裡的同伴點頭——那是喬治最要好的同學,此刻正握著劍柄,帽簷壓得低低的,去準備馬車,帶齊銀子彈和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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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東區的石板路浸著夜露,喬治的皮靴踩上去發出聲。
聖瑪格達萊妮教堂的彩色玻璃早被砸得粉碎,月光漏進來,在斷柱上投下蛛網般的裂痕。
他和埃默裡縮在側門的陰影裡,聽見教堂深處傳來吟唱聲——那是種他從未聽過的語言,每個音節都像在刮擦腦仁。
沃森在第三排。埃默裡的聲音像淬了冰,他的劍尖挑起塊碎磚,砸向左側的枯井。
井裡傳來撲棱棱的振翅聲,喬治借著手電筒的光,看見前排長椅上坐著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正是議會調查會上站在布萊克伍德身後的助手,此刻他的右手正按在胸口,那裡的布料凸起一塊,像是藏著什麼會動的東西。
吟唱聲突然拔高,喬治感覺後頸的皮膚開始發燙。
他摸出魔金差分機表盤,黃銅表殼硌著掌心。
埃默裡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就在這時,教堂正中央的祭壇突然發出的輕響——一塊石板緩緩抬起,露出下麵黑黢黢的洞口,裡麵飄出的風帶著股甜膩的腥氣,像腐爛的玫瑰。
喬治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看見沃森站了起來,月光照在他臉上,那張原本普通的臉正在扭曲——鼻梁塌陷下去,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兩排細密的尖牙。
而在他身後,祭壇下的洞口裡,伸出一隻覆蓋著鱗片的手。
喬治的後槽牙幾乎要咬碎。
他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撞著肋骨,像敲在鏽蝕的鐵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