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摸了摸門柱上的鑿痕,指尖沾了層暗紅鏽粉。這裡的煉鋼爐能適應新配方嗎?
您看這跨度!約翰用提燈照著門內的空地。
月光漏過破碎的玻璃天棚,在滿地的螺帽、斷軸和半熔的鐵錠上灑下銀斑。
他蹲下來,指甲刮過一塊足有半人高的床身鑄件,導軌槽還能用!
隻要找帕西工匠磨一遍,比重新澆鑄省三個月——
三個月。喬治重複著,低頭看見自己的影子和約翰的影子疊在鏽跡斑斑的地麵上,像兩柄交疊的齒輪。
他從懷表裡摸出父親留下的金筆,在掌心記下:明天讓阿卜杜拉的船優先運砂輪和硼砂,達達拜去談帕西工匠的工價......
約翰突然發出一聲低呼。
他的提燈湊近牆角,照亮了半排蒙著蛛網的木架——上麵整整齊齊碼著十二根黃銅螺杆,每根都刻著惠特沃斯標準的鋼印。上帝啊,他的手指顫抖著撫過螺杆上的螺紋,這是約瑟夫·惠特沃斯親自設計的精密件!
當年我在他工坊擦了三個月機床,才見過兩根......
喬治望著約翰發亮的眼睛,突然想起穿越前在書店整理舊機械雜誌時,總見老顧客們聊起能讓齒輪咬住星光的精密加工。
此刻夜風掀起他的西裝下擺,他卻覺得後頸發燙——不是因為孟買的濕熱,而是因為某種更灼熱的東西:齒輪轉動的可能性,正在這片廢墟裡劈啪作響。
次日清晨,詹尼的遮陽傘出現在市集東頭的貧民區時,幾個光腳的孩子正圍著她的裙角打轉。
她蹲下來,把用藏紅花染成金黃的薑餅分給他們,有個紮著紅綢的女孩伸手碰了碰她的銀戒,用生硬的英語問:夫人的戒指,像星星?
是齒輪。詹尼用達達拜教的印地語慢慢說,轉起來,能讓好多好多機器工作,讓大家有飯吃。女孩聽不懂,卻咯咯笑著把薑餅渣抹在她手背上。
旁邊的老婦人裹著褪色的紗麗,正幫詹尼把成袋的粗麥粉分給排隊的婦女,見此情景便用印地語說了句什麼,惹得女人們都笑起來。
她說您的手比傳教士的軟。達達拜不知何時站在巷口,腋下夾著本翻舊的《印英詞典》。
他的纏頭布今天換了靛藍色,和喬治送他的銀懷表鏈相映成趣,她們問,明天還來嗎?
詹尼抬頭,看見晾衣繩上飄著的破布在風裡翻卷,像一麵麵小旗。
有個孕婦扶著牆慢慢挪過來,她趕緊扶住對方的胳膊——這是她昨天見過的,丈夫在碼頭搬貨時摔斷了腿。告訴她們,她把麥粉袋塞進孕婦手裡,隻要我在孟買一天,就來一天。
達達拜的胡須動了動,沒說話。
但詹尼注意到他轉身時,用袖子快速抹了下眼角。
當喬治踩著夕陽回到宅邸時,門房老婦人正踮腳往門柱上的煤油燈裡添加油料。
他剛要打招呼,管家哈山就從客廳衝出來,手裡攥著封蓋著英國郵戳的信——蠟封是剃刀黨的專用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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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的手指在信封口頓了頓。
他想起一年前在白教堂組織起那群愛爾蘭人幫會分子的場景。
詹尼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她的手輕輕按在他後背,像當年在伯克郡閣樓裡,他為差分機圖紙熬到淩晨時那樣。
信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蘸著墨水在跑動中寫的:
康羅伊先生,他們知道您在孟買了。
分冊派了七個人,帶著能熔鐵的火油。
彆信東印度公司的人,他們和騎士團有密約。
署名是老湯姆——喬治在利物浦船運公司的線人,幫他搞過三次走私鋼材。
詹尼的呼吸拂過他後頸:要燒了嗎?
喬治把信紙折成小方塊,塞進襯衣口袋。
他望著客廳牆上掛的孟買地圖,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麵——那是約翰教他的,用摩爾斯電碼敲。約翰需要的硼砂提前三天到港,他突然說,讓阿卜杜拉的船今晚就靠岸。
護衛裡有沒有會用短銃的?
詹尼轉身去取鋼筆,裙角掃過茶幾上的薑餅屑。我下午和帕西商人的太太們喝茶,她邊寫邊說,她們的丈夫有私人護衛隊,說可以借調十個人。
達達拜在整理本地氏族譜係,他說有個拉吉普特家族和騎士團有舊怨......
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約翰的頭從二樓探下來,眼鏡片上沾著鐵屑:康羅伊!
鑄鐵廠的工頭說,明天就能帶二十個工匠來——他突然頓住,看著兩人嚴肅的臉色,出什麼事了?
喬治剛要開口,哈山又匆匆進來,手裡舉著張皺巴巴的紙條:老爺,勒克瑙來的信使說,有位坎貝爾勳爵的人在碼頭等您,說事情緊急......
晚風掀起客廳的紗簾,喬治望著紙條上潦草的科林·坎貝爾幾個字母,突然聽見樓下地下室傳來細微的金屬摩擦聲——那是約翰的差分機樣機在運轉,齒輪咬著齒輪,發出比心跳更急促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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