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拆開信封,裡麵掉出張泛黃的剪報。
頭版標題是《香港島新議:海關公署亟待人才》,日期是三天前。
他抬頭時,看見瑪伊從碼頭方向折返,匕首在鞘中輕響——她的任務完成了。
泰晤士河上的汽笛突然響起。
喬治望著晨霧中漸次亮起的船燈,想起艾瑪說的潮汐不會等人。
而在更遠處的海平線,有雙眼睛正透過望遠鏡鎖定晨星號的船帆——那是理查德·克萊頓,法國武官的禮帽下,藏著聖殿騎士團的三角刺青。
詹尼將披肩搭在他肩上時,喬治摸了摸暗格裡的羊皮紙。
符文的溫度還在,像塊燒紅的炭。
蒸汽船的汽笛在泰晤士河口拉成長鳴時,喬治正站在晨星號的甲板上,看阿米特·辛格將最後一捆麻繩甩上貨艙。
這位錫克老兵蓄著油亮的黑須,頭巾在晨風中翻卷如旗,古銅色手臂上的刀疤隨著動作起伏——那是他在旁遮普戰役中替英國軍官擋下的刺刀傷。
先生。阿米特的普什圖語帶著沙礫般的粗糲,他彎腰拾起腳邊的木箱,指節叩了叩箱麵,您說的搬運工行頭都在裡頭:磨破的帆布圍裙、沾著魚腥味的膠靴,還有能藏短刀的腰帶扣。他抬頭時,濃眉下的眼睛亮得驚人,加爾各答碼頭的老鼠們不會發現,這些裡有六個錫克團的老兄弟。
喬治摸了摸胸前的黃銅十字架——那是詹尼用他實驗室的廢銅熔鑄的,此刻貼著皮膚發燙。盯著所有掛葡萄牙國旗的雙桅船。他壓低聲音,聖殿騎士團在果阿有秘密倉庫,貨物會用靛藍染料偽裝。阿米特點頭時,頭巾上的銀飾輕響,像某種隱秘的暗號。
艙底突然傳來腳步聲。
喬治轉身時,正撞見查爾斯·梅森的黑皮鞋碾過甲板的積水。
這位軍情六處特工的禮帽壓得很低,帽簷下的眼睛像兩枚淬了毒的鋼釘:康羅伊先生,例行檢查。他晃了晃手中的搜查令,封蠟上的皇冠圖案還帶著餘溫——顯然是剛從白廳急送過來的。
喬治的拇指在十字架上輕輕摩挲。
三天前他讓詹尼把改良的差分機核心拆成二十個零件,分彆塞進了幾十箱印度特產的夾層;超自然遺物則鎖在喬治身邊的鉛盒裡,鑰匙此刻正藏在詹尼的胸前。請便。他攤開手,皮手套的指節處繡著詹尼的名字縮寫,我的行李都在頭等艙。
梅森的動作像隻覓食的鼬鼠。
他掀開床墊時,彈簧發出刺耳的吱呀;翻動《國富論》時,書頁間的乾花簌簌飄落;甚至用銀製探針挑開皮箱的襯裡——直到他的探針戳到裝著齒輪零件的木匣,喬治才開口:那是給霍普金斯上尉的蒸汽泵配件,去年他在香港被季風弄壞了抽水機。
梅森的喉結動了動。
他盯著那些泛著銅綠的齒輪,又掃了眼喬治袖扣上的康羅伊家徽——那枚鳶尾花紋章在晨光裡泛著冷光。聽說您在研究東方的古物。他突然說,手指劃過一本《山海經》的燙金封麵,龍、潮汐、血......這些詞最近在白廳的密報裡很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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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笑了。
他想起昨夜詹尼在密碼本上寫的備注:軍情六處的耳目隻關心大英帝國的利益,聖殿騎士的秘密才是他們的盲區。我在給東印度公司做貿易報告。他從梅森手裡接過書,指尖掃過的插圖,中國商人說龍能鎮住海妖,這對航運保險很有用。
梅森沒再說話。
他合上最後一隻箱子時,懷表鏈上的共濟會徽章閃了閃——喬治注意到那枚六芒星中心缺了一角,像被什麼利器削去的。祝航行順利。特工轉身時,大衣下擺帶起一陣風,吹得舷窗上的水珠紛紛墜落。
二字還在甲板上盤旋,喬治就被邀請去了法國大使館的晚宴。
理查德·克萊頓的香檳杯碰在他的水晶杯上,發出清越的脆響。
這位武官的肩章擦得鋥亮,袖口卻沾著星點墨跡——喬治認得那種靛藍,和阿米特提到的聖殿騎士染料一模一樣。
康羅伊先生對遠東的興趣,和我們不謀而合。克萊頓的法語帶著倫敦腔,聽說您在找灰袍人?
那群總在碼頭陰影裡出現的神秘客......他突然壓低聲音,我們在西貢有個線人,能提供他們的名單。
喬治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想起艾瑪·拉塞爾提到的血色潮汐,想起實驗室爆炸時碎玻璃上的暗紅鏽跡。條件?他喝了口香檳,氣泡在舌尖炸開的瞬間,他摸到藏在袖管裡的微型唱片刻錄機——詹尼的新發明,齒輪轉動的輕響被香檳杯相碰的聲音完美掩蓋。
法國需要香港的中轉權。克萊頓的手指在桌布上畫了條弧線,您說服東印度公司的董事會,我們就把灰袍人的秘密雙手奉上。他舉起酒杯,燭光在他眼底投下陰影,畢竟......他的拇指劃過杯沿,聖殿騎士的船可不會隻載靛藍。
喬治碰了碰杯,杯壁的涼意透過手套滲進來。成交。他說,聲音裡帶著恰到好處的猶豫,但我需要先確認情報的真實性。克萊頓笑了,那笑容像把擦亮的匕首。
當武官轉身和其他賓客寒暄時,喬治摸了摸胸前的口袋——裡麵藏著微型唱片,此刻正隨著心跳微微發燙。
啟航前夜的雨來得毫無預兆。
喬治站在舷梯上,看雨水在甲板上彙成細流,衝刷著晨星號的船名。
詹尼的蕾絲手帕還揣在他胸袋裡,帶著她慣用的橙花水香。
阿米特已經帶著錫克親信乘小艇先走了,他們的身影在雨幕中漸次模糊,像滴進墨汁的水。
先生!船副的喊叫混著雨聲傳來,所有乘客都已登船!喬治提起皮箱,靴跟叩在鐵舷梯上,發出清脆的回響。
當他的腳踏上甲板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遠處貨倉的屋頂——那裡站著個穿灰袍的身影,兜帽壓得很低,雨水順著帽簷滴落,在地上濺起細小的水花。
灰袍人舉起手。
喬治看見他手中的密令,封蠟是塊黑曜石,在雨幕中泛著冷光。
那是聖殿騎士團的標記,和勞福德·斯塔瑞克書房裡的鎮紙一模一樣。
汽笛再次響起。晨星號的煙囪噴出股股白煙,船身開始緩緩移動。
喬治望著漸遠的碼頭,雨幕中的灰袍人漸漸變成個模糊的黑點。
他摸了摸胸袋裡的微型唱片刻錄機,遠眺著底倉的入口,那裡藏著差分機零件的木箱——這些東西此刻都沉在貨艙最底層,裹著防潮的油布。
詹尼在告彆信裡寫過:暗湧之下,必有深流。喬治望著海平線處翻湧的烏雲,突然想起艾瑪·拉塞爾說的潮汐不會等人。
或許,當蒸汽船衝破雨幕時,真正的深流才會露出它的全貌。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深流卷走一切之前,抓住那根最關鍵的線索。
船尾的浪花翻卷如銀。
喬治轉身走向艙房,靴底的水漬在甲板上留下一串腳印。
在更遠的海平線上,一輪被烏雲遮住的月亮正緩緩升起,將海麵照得泛著詭異的暗紅——像極了實驗室碎玻璃上的鏽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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