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湯姆“不小心”碰倒墨水瓶,濺濕半張圖紙時,康羅伊恰好擋住施密特的視線,將一粒鉛灰色的小顆粒按進對方懷表後蓋的縫隙。
“抱歉,”湯姆撓著頭去擦圖紙,“這張是備用的,正確數據在……”
“不用了。”施密特猛地合上圖紙,禮帽邊緣掃過康羅伊的肩膀,“突然想起還有課要備。”他轉身時,懷表鏈在煤氣燈下閃了閃,康羅伊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霧裡,指尖敲了敲差分機的銅殼——明早,這粒鉛粒會在普魯士武官官邸的地圖上,標出一個醒目的紅點。
瑪麗的銀燭台在桌麵上投下搖晃的影子。
她盯著用火漆封好的信封,封蠟上的鳶尾花是康羅伊的私印。
拆信時,羊皮紙窸窣的響聲讓她想起兒子去年生日,他攥著蠟筆在她裙角畫的歪扭太陽。
“瑞士阿爾卑斯山聖莫裡茨學院……”她念出信紙上的地址,喉嚨發緊。
照片裡的男孩穿著藏青色校服,站在落滿鬆針的台階上,正扭頭衝鏡頭笑——那是她最後一次見他時,他總愛做的鬼臉。
樓下傳來馬車停駐的聲響。
瑪麗猛地將信塞進壁爐,火焰舔過“自由”兩個字時,她抓起梳妝台暗格裡的銅製竊聽器,金屬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斯塔瑞克的密約在她指間發出脆響,碎紙片落在地毯上,像撒了一把乾枯的玫瑰花瓣。
“夫人?”女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湯姆先生說有急事……”
瑪麗打開門,湯姆正倚著廊柱抽煙。
他看見她手裡的竊聽器,眼神閃了閃,從懷裡掏出一個絲絨盒:“康羅伊先生說,這是您兒子的新懷表。”他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一句,“北海的冰,該化了。”
瑪麗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忽然笑出聲。
風從開著的窗戶灌進來,吹得壁爐裡的灰燼打著旋兒,其中一片未燒儘的紙角上,“斯塔瑞克艦隊”幾個字忽明忽暗。
高韋爾修道院的石牆在月光下泛著青灰色。
康羅伊跟著艾麗西亞穿過七座石塔時,靴底碾碎了幾株野薊,苦味在鼻腔裡散開。
祭壇中央的青銅門緩緩開啟時,他聽見地底傳來沉悶的震動,像有千萬個齒輪同時咬合。
“停下!”艾麗西亞的咒語卡在喉嚨裡。
她攥住康羅伊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裡,“地脈在震顫……他們提前行動了!”
康羅伊摸出袖中的差分機探測器,綠色指針瘋狂旋轉著指向地麵。
“鐵砧計劃?”他想起她在馬車上說的話,“和舊神有關嗎?”
“這是聖殿騎士的瘋狂之舉!”艾麗西亞的金發被風吹起,“他們在地下建造了一座鋼鐵神殿,要用機械力喚醒舊神的殘魂……而啟動鑰匙……”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是親王的血。”
遠處傳來蒸汽機車的轟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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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羅伊抬頭,看見山丘上的火把連成一條紅線,為首者披風上的金色十字劍徽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湯姆!”他吼道,“把文獻室的密卷全塞進鉛盒!艾麗西亞,帶他從地道走!”
“你呢?”艾麗西亞抓住他的領結。
康羅伊抽出袖中的短刀,刀尖挑斷她頸間的黃金黎明徽章:“我去引開他們。”他推了她一把,“記住,舊神怕的不是鋼鐵,是……”
震動突然加劇。
祭壇的青銅門發出裂帛般的響聲,露出門後螺旋向下的階梯,金屬反光裡,隱約能看見無數齒輪組成的巨眼。
“快走!”康羅伊踢翻供桌,燭火濺在羊皮卷上,“再晚就來不及了!”
淩晨四點的白金漢宮飄著薄霧。
康羅伊的馬車停在側門時,穿黑製服的侍從正捧著銀盤等候。
盤裡放著一張便箋,字跡是他熟悉的花體:“女王陛下突發高熱,禦醫懇請康羅伊男爵前往密室診療。”
他捏著便箋的指尖微微發顫。
便箋背麵,用極小的字體寫著:“親王今晨咳血,血漬裡有齒輪狀結晶。”
晨鐘在遠處敲響時,康羅伊抬頭望向宮殿最高處的尖頂。
那裡的窗戶突然亮起一盞燈,昏黃的光透過蕾絲窗簾,映出一個苗條的身影——是維多利亞。
她的手貼在玻璃上,嘴唇開合著,像是在說什麼。
康羅伊摸了摸懷表,鉛粒的位置顯示,施密特此刻正在武官官邸與某人密談;瑪麗的竊聽器裡,斯塔瑞克正暴跳如雷地摔杯子;而高韋爾修道院的地底,齒輪的轟鳴聲仍在持續,像某種沉睡的巨獸,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整了整領結,跟著侍從走進宮殿。
走廊的油畫在燭光下忽明忽暗,其中一幅《維多利亞女王加冕圖》裡,年輕的女王正望著畫外,眼神裡藏著與年齡不符的陰鷙。
康羅伊的靴跟叩擊在大理石上,聲音清脆得像某種預兆。
“密室在三樓東翼。”侍從推開一扇橡木門,“女王陛下在等您。”
康羅伊跨進門的瞬間,聞到了空氣中若有若無的金屬甜腥味——那是血,混著某種機油的味道。
他摸向袖中的差分機探測器,指針突然瘋狂旋轉,指向房間儘頭的屏風。
屏風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帶著破碎的金屬回響。
康羅伊的手指按在門把手上,突然停住。
他聽見屏風後有人低語,聲音像生鏽的齒輪:“親王的血,終於……”
門在身後緩緩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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