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莎城堡外的櫻花剛剛落儘,康羅伊的馬車已經碾過青石板路。
他撩開車簾,看到博覽會場館的玻璃穹頂在晨霧中泛著珍珠般的色澤,蒸汽管道噴出的白霧纏繞著“大不列顛工業榮光”的鎏金標語——這是阿爾伯特親王最為重視的展會,就連維多利亞都曾調侃說,她的丈夫為了調試那台能夠自動編織蕾絲的差分機,半個月都沒去白金漢宮吃晚餐了。
場館內的溫度比外麵高出十度。
康羅伊的皮鞋踏在打過蠟的橡木地板上,聽到人群的歡呼聲如漲潮般湧來。
蒸汽動力織布機的銅齒輪在陽光下閃爍著蜜色的光芒,他設計的第七代差分機模型被安置在主展台上,玻璃罩上還凝結著參觀者呼出的氣息。
阿爾伯特親王的晨禮服前襟彆著博覽會徽章,正站在鋪著紅絨布的講台後麵,當他透過金絲眼鏡掃視人群時,目光忽然停頓了一下——那是在尋找康羅伊。
“先生們,女士們——”親王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德國口音的卷舌音,“今天我們即將見證的,不僅僅是機器的進步,更是——”
話還沒說完。
康羅伊看到親王扶著講台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關節被壓得發白。
有什麼液體從親王的嘴角溢出,在晨禮服前襟上洇開,那不是血,而是淡金色的,就像融化的蜂蜜。
人群中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詹尼的驚呼聲也混雜在其中:“殿下!”
康羅伊衝上台時,親王的瞳孔正在擴散,就像兩滴墨水滴進了清水中。
他托起親王的後頸,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味——苦杏仁的刺鼻氣味混合著金屬的鏽味,是氰化物,但更棘手的是下麵若有若無的甜膩味道,就像腐爛的月見草。
“月之銀屑。”他脫口而出,這是聖殿騎士團特有的毒素,能夠延緩神經毒素的發作,讓人在最需要清醒的時刻崩潰。
“封鎖出口!”他轉頭對警衛隊長喊道,餘光瞥見講台下方有一團白色的影子——那是他自己的亞麻手帕。
他清楚地記得今早出門前把手帕留在了書房的抽屜裡,可此刻它卻沾著可疑的灰綠色粉末,正躺在親王座椅的陰影裡。
人群開始推擠,有個穿著深灰色大衣的男人背過身去,點燃了一支香煙,煙霧在他的指尖盤旋成詭異的螺旋。
康羅伊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那是致幻劑揮發的方式,斯塔瑞克的人正在篡改目擊者的記憶。
三小時後,《每日郵報》的油墨還未乾透。
康羅伊盯著頭版的大字標題:“欽差毒殺親王?康羅伊男爵之子涉嫌弑君!”照片中他抱著親王的畫麵被刻意截取,看上去就像是在“按壓”對方的喉嚨。
議會廳的水晶燈晃得人眼睛發暈,保守黨議員老霍布斯舉著一遝文件:“康羅伊名下的藥劑公司,去年三月從印度進口了兩箱‘月桂葉提取物’——”他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實際上是月之銀屑的原料!”
警察衝進貝爾格雷夫廣場宅邸時,伊麗莎白正在給客廳的玫瑰換水。
她抬頭看到警棍擊碎玻璃的瞬間,手穩穩地托住花缽,一滴水都沒有灑出來。
康羅伊站在樓梯轉角處,看著警察“搜出”那瓶標注著“神經穩定劑”的藥劑,瓶口的標簽被撕掉了半角,殘留的dna檢測報告在閃光燈下泛著冷光——這是斯塔瑞克慣用的手法,故意留下一個“漏洞”,讓他在自證清白時暴露更多的弱點。
軟禁的第一晚,書房裡的差分機在黑暗中發出幽藍色的光。
伊麗莎白坐在他對麵,手指絞著他的袖扣:“他們想讓你像被困在籠子裡的獅子,急於咬斷欄杆。”康羅伊握住她的手,那觸感還帶著白天澆花時的涼意:“等這陣風頭過去,我們去布賴頓看海。”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差分機正在模擬月之銀屑的合成路徑——斯塔瑞克以為用致幻劑混淆了視聽,卻忘了康羅伊在每台差分機裡都埋下了量子糾纏的記錄芯片。
皇家醫學院的解剖室裡彌漫著福爾馬林的甜腥味。
威廉·費爾頓的鑷子懸在親王的心臟上方,在顯微鏡下的組織切片中,他看到了從未見過的閃光點——汞硫星砂的合金微粒,隻有聖殿騎士團薩裡郡的實驗室才能提煉出來。
他的手在顫抖,筆杆把掌心壓出了紅印,當報告寫到“毒素來源存疑”時,門被推開了。
斯塔瑞克的私人秘書靠在門框上,指尖轉動著一張照片:“費爾頓小姐的入學考試,下周一,對吧?”
深夜,壁爐裡的紙灰打著旋兒飛了起來。
費爾頓盯著火盆裡卷曲的報告殘頁,突然抓起妻子送給他的音樂盒——那是一個用黃銅唱片發聲的老物件。
他顫抖著把數據刻進唱片的紋路裡,齒輪轉動的輕微聲響掩蓋了他的心跳聲。
三天後,海德公園的街頭藝人吹奏起《綠袖子》,音樂盒突然發出刺耳的諧波。
費爾頓手中的茶盞“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茶水在褲腳處洇出了深色的痕跡。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我可以作證。”當晚,他縮在康羅伊書房的陰影裡,聲音就像被揉皺的紙一樣,“但你得保證瑪麗能進入護理學院,還有……”
康羅伊遞過去一杯熱可可,杯壁的溫度透過手套傳了過來。
窗外的月光爬上窗台,照見詹尼站在走廊的儘頭,素色長裙被風吹起了一角。
她望著書房的方向,手指輕輕撫摸著頸間的銀鏈——那裡麵藏著溫莎城堡的通行密語。
無需修改
詹妮的緞麵鞋跟叩擊在白金漢宮的大理石台階上,每一步都仿佛敲在緊繃的琴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