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羅伊推門進來時,正看見她仰起臉,睫毛上沾著差分機散熱口飄出的輕霧。
“他們動了。”詹尼說,聲音裡帶著某種近乎溫柔的銳利,“所有的線索,都開始往網裡鑽了。”詹尼的手指在差分機鍵盤上最後一叩,水晶屏突然迸出一串翡翠色的數據流,像被驚醒的蜂群般在玻璃表麵遊走。
她俯身時,發間那枚康羅伊送的珍珠發簪輕輕晃動,映著屏光在臉頰投下細碎光斑。康羅伊,她的聲音比海風聲還輕,看這個。
康羅伊湊過來,溫熱的呼吸掃過她後頸。
數據流在屏上凝結成北歐地圖,設得蘭群島、卑爾根、基爾、柏林四個點被金線連成鏈,每道金線每隔十二小時就會閃爍一次。加密方式......詹尼調出另一組數據,和三年前我們截獲的守夜人頻道比對過了,相似度百分之八十七。她指尖劃過那個紅點,繆勒那老狐狸,不僅用線人,還讓機器替他跑腿——自動上傳、自動加密,連接頭都省了。
康羅伊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下頜——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詹尼知道,他此刻正把所有線頭在腦子裡編織成網:普魯士間諜的自動化情報鏈、聖殿騎士可能的滲透、甚至倫敦那些在議會裡咬耳朵的保守派。彆切斷。他突然說,往裡麵摻沙子。詹尼抬眼,正撞進他深灰色瞳孔裡跳動的光,假消息,越真越好。
差分機核心損毀報告、我精神崩潰的診斷書......要讓他們覺得,獵物自己撞進了陷阱。
詹尼的手指在鍵盤上懸了片刻,忽然笑了。
那是種帶著鋒利的笑,像春天破冰的溪流:我昨晚就備好了七份假日誌,每份都夾著不同的。她按下確認鍵,數據流裡立刻竄進幾縷暗紅,現在,他們的機器會替我們說謊。
艦橋的銅鐘敲響三聲時,康羅伊推開了門。
羅伯特·史密斯正攥著望遠鏡,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康羅伊先生!他轉身時,軍大衣下擺掃過海圖桌,貝克三號的標記被撞得歪向北方,我請求率驅逐艦折返!
那些人帶著您給的發信器,是我們的人!
康羅伊沒接話,從內袋摸出個泛黃的羊皮紙包。
史密斯的目光掃過封蠟上的海軍部徽章,突然僵住——那是他兄長約翰·史密斯的名字,刻在褪色的火漆印裡。三年前北極探險隊的沉沒報告。康羅伊將檔案推過去,我讓人從海軍檔案館最底層翻出來的。
史密斯的手在發抖。
他打開檔案,第一頁就是某位保守派議員的親筆批注:探險隊存在技術泄密風險,犧牲可接受。墨跡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耳邊響起兄長最後那封家書的片段:羅伯特,冰層下的洋流比預計的急......
他們不在乎船,不在乎人。康羅伊的聲音像鈍刀劃開傷口,他們隻在乎誰的技術更鋒利,誰的權力更穩固。他按住史密斯緊繃的肩,我們要建的世界裡,船不會被當棄子,人不會被標價格。
史密斯突然站起來,軍靴在甲板上砸出悶響。
他抓起海圖桌上的鉛筆,將貝克三號的標記重重劃掉,在北海中央畫了個新的箭頭。我願為那世界,他的聲音啞得像生鏽的錨鏈,守好每一道浪。
設得蘭碼頭的月光被烏雲啃得支離破碎。
彼得·戴維斯貼在貨艙陰影裡,能聽見自己的心跳混著浪濤聲。
他摸了摸靴筒裡的短刃——刀鞘上還留著詹尼繡的勿忘我,針腳細密得像她的叮囑:彆硬拚,要活口。
淩晨兩點十七分,三道黑影翻過碼頭柵欄。
為首的穿黑呢大衣,腰間鼓囊囊的——彼得眯起眼,那是炸藥包。
他們撬開鉛箱的動作很專業,第二根撬棍剛插進縫隙,彼得就打了個呼哨。
刺客小隊從四麵八方竄出時,金屬交擊聲像突然炸開的爆竹。
彼得的短刃挑開黑衣人刺來的匕首,寒光掠過對方手腕,血珠濺在鉛箱上,開出小紅花。留活口!他大喝一聲,腳腕勾住對方腳踝——這招是詹尼在訓練時教的,用刀柄!
三分鐘後,兩個黑衣人墜海,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彼得的褲腳。
剩下的那個被按在地上,喉間發出嗚咽。
彼得扯下他的麵罩,是張蒼白的臉,左耳垂有個月牙形傷疤——和詹尼給的情報裡組織的標記一模一樣。
安娜·施泰因。彼得用刀尖挑起對方下巴,明日午時,卑爾根燈塔交接。他的聲音像浸了冰水,說,還是我幫你說?
黑衣人渾身劇震,喉結動了動:是......是她。
她說核心必須在漲潮前......
康羅伊收到密報時,旗艦的羅盤正緩緩轉向。
詹尼站在他身後,看他將卑爾根燈塔四個字用紅筆圈了又圈,墨跡暈開,像滴將落未落的血。
該讓普魯士的,見見真正的錘子了。他低聲說,海風吹起他額前的碎發,通知各艦,調整航向。
詹尼望著窗外翻湧的海平線,忽然想起昨夜康羅伊在航海日誌上寫的話:當齒輪開始倒轉,最先崩斷的,是最緊的那根弦。現在她知道,那根弦的另一端,正係著卑爾根燈塔的尖頂。
而在更遙遠的北方,安娜·施泰因正對著氣象儀輕笑。
她不知道,自己手包裡的追蹤器,此刻正隨著旗艦的汽笛聲,在海圖上畫出一道精準的弧線——那是獵人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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