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羅伊捏著霍華德的電報,指節因用力微微發白。
電報末尾的“《紐約時報》社論已刊”幾個字像淬了毒的針,紮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樓下突然傳來報童拖長的吆喝:“康羅伊男爵買名聲?
歐洲暗樁現形——“尾音被穿堂風扯碎,卻正好撞進他耳中。
“把報童叫上來。”他對秘書說完,轉身看向窗外。
華爾街的證券經紀人們舉著報紙奔走,禮帽被擠得歪向一邊,活像被踩亂的棋盤。
三刻鐘後,霍華德的回信便拍馬趕到——這個被策反的經紀人此刻倒比誰都急切,電報紙上的字跡因加急拍發而模糊:“已聯絡摩根家族舊部,匿名財團收購《紐約時報》母公司的風聲半小時前在交易廳傳開,現在交易員們都在賭哪邊股價先崩。”
康羅伊的拇指摩挲著電報邊緣的褶皺,忽然低笑出聲。
詹尼推開門時,正看見他眼底躍動的暗火:“霍華德這招漂亮,把輿論戰從道德高地拽進資本泥沼——那些質疑我歐洲背景的人,現在得先擔心自己兜裡的股票。”他將電報推給妻子,“讓地方報紙的對比圖今晚見報,要趕在《紐約時報》澄清前。”
詹尼的指尖掃過電報上“摻沙麵粉”幾個字,想起前日在貧民窟拍到的照片:嬰兒嘴邊沾著灰黃的粉渣,母親的手背上全是揉麵時被砂石劃破的血痕。
她點頭時,發間銀胸針閃了閃:“五家報紙的排版樣張我已經看過,兒童捧著白麵包的笑臉會占頭版三分之二。”她頓了頓,“需要我聯係攝影棚,給那些孩子加洗照片嗎?
他們...值得被好好保存。“
康羅伊的目光柔和下來,正要說話,書桌上的差分機突然發出短促的蜂鳴。
詹尼的臉色瞬間繃緊——那是她親自設定的“異常訪問”警報。
她提起裙角衝向機房時,裙撐撞得門框咚咚響,發梢掃過康羅伊手背時還帶著風的熱度。
機房裡,六台差分機的銅製外殼泛著冷光,最中間那台的指示燈正瘋狂閃爍。
詹尼扯下手套按在操作台上,機械鎖“哢”地彈開,露出嵌在主板間的黃銅鑰匙孔。
她從頸間摘下銀鏈,鑰匙墜子在掌心轉了兩圈,精準插入鎖孔。
齒輪咬合的悶響中,她快速敲擊鍵盤,屏幕上的數據流突然凝固,一行猩紅的警告字浮起:“檢測到第7號備份服務器訪問請求,來源:內部賬戶0319。”
詹尼的指甲掐進掌心。
三個月前那場“虛假清算”讓她損失了半組計算模塊,此刻往事如冰錐刺背。
她調出賬戶登記冊,0319對應的名字是“羅伯特·哈裡斯”,三個月前剛從財政部審計處調過來的“技術專家”。
指尖懸在“追蹤”鍵上方三秒,她突然按下“加密”——自毀代碼在係統底層悄然啟動,熔斷裝置的彈簧發出細微的“哢嗒”聲。
“詹尼?”康羅伊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一絲未掩飾的擔憂。
她回頭時,看見他正盯著監控屏上跳動的“9秒”倒計時——那是訪問請求持續的時長。“彆聲張。”她將登記冊合上,“奧唐納的人需要個活口。”康羅伊點頭,目光掃過她耳後未被發網束住的碎發,那裡沾著機房特有的機油味。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頭發:“你總把最危險的事留給自己。”
“總得有人替機器長腦子。”詹尼將鑰匙重新掛回頸間,金屬貼在鎖骨上,“我在日誌裡寫了:’信任必須建立,但機器不能天真。
’你看,多像你說的法理高牆。“
康羅伊正要回應,秘書舉著電報衝進來:“斯坦利先生的回函!”
電報紙展開時發出脆響。
斯坦利的字跡剛勁如刀:“若您日後越界,我會第一個舉起法槌。”康羅伊盯著“同意”兩個字,喉結動了動。
三日前他宣布設立合規委員會時,斯坦利拍案而起的模樣還曆曆在目——檢察官的咖啡杯重重磕在桌上,褐色液體濺在《銀行法》草案上:“這是用司法名譽給你做背書!”
“您不必為我工作,隻為製度作證。”康羅伊當時說這句話時,窗外的雨正敲著玻璃。
現在他終於明白,斯坦利要的從來不是效忠,而是見證一場可能改變遊戲規則的實驗。
他將電報折好收進懷表夾層,抬頭對秘書說:“通知印刷所,明天的《華爾街日報》頭版要登合規委員會的章程,斯坦利的名字要加粗。”
黃昏時分,康羅伊站在港口了望塔上。“新希望號”的汽笛撕開暮霧,船身裹著橘色霞光緩緩靠岸。
裝卸工的號子聲裡,他看見二十個深褐色木箱被吊下甲板,箱身的燙金標記在漸暗的天色中若隱若現——那是他三個月前在倫敦秘密定製的,此刻正隨著潮水的起伏輕輕搖晃。
詹尼的腳步在身後響起,帶著海風的鹹濕。
她將一件呢子大衣披在他肩上:“奧唐納說哈裡斯最近總去碼頭。”康羅伊望著那些木箱被推進倉庫,鎖頭扣上的聲音清脆如鐘擺:“所以它們來得正是時候。”
暮色漫過天際線時,最後一個木箱被蓋上油布。
裝卸工的火把在倉庫門口亮起,火光映得“新希望號”的船舷發亮,也照亮了木箱上那行被油布半掩的燙金字母——那是隻有康羅伊和詹尼能看懂的密碼,像一把鑰匙,正靜靜等待開啟下一局的棋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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