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參議員漲紅了臉,怒斥道:“這是美國的內政,康羅伊夫人,您一個英國人無權乾涉!”
羅莎琳德的目光如冰棱般落在他身上,隻淡然地回敬了一句,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我不是美國人,但我是一個母親。我隻是在扞衛我兒子認為正確的事業——而你們,似乎連給予那些願意為你們而死的士兵一點最基本的溫情,都如此吝嗇?”
詹尼沒有出現在工廠,也沒有出現在晚宴上。
她選擇了一條更為安靜,卻同樣致命的戰線。
她悄然啟動了一項名為“他們的雙手”的計劃。
通過康羅伊家族的關係,她聯係上了《費城紀事報》頗具聲望的專欄作家艾米麗·霍普金斯女士,邀請她為那些在費城社區服務的華人士兵撰寫一係列深度報道。
在寫給霍普金斯的信中,詹尼附上了一疊由新式柯羅酊濕板相機拍攝的黑白照片。
照片裡,沒有戰場,隻有生活:一位滿手厚繭的華人老工匠,正小心翼翼地修繕著一座愛爾蘭教堂裡破損的風琴;一名退伍的華人炮兵,在互助所的黑板前,耐心地教一群不同族裔的孩子基礎算術;還有一位前清軍醫,神情專注地為一名即將臨盆的黑人孕婦聽診。
信的末尾,詹尼用娟秀的字跡叮囑道:“請不要寫他們的犧牲,要寫他們的生活;不要渲染他們的苦難,要彰顯他們的尊嚴。讓費城的市民們看到,這群人的雙手,不僅能握緊扳手和步槍,也能彈奏聖歌,教導孩童,迎接新生。”
當第一篇報道刊發後,讀者來信如同雪片般飛向了報社。
信中充滿了好奇、感動,甚至還有一些長久以來被偏見蒙蔽的市民,在信中表達了他們的歉意與敬意。
華盛頓,陸軍部作戰室。
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總司令喬治·米德將軍寬大的手掌攤在巨大的軍事地圖上,食指重重地按在賓夕法尼亞州東部的一個小點上——布裡斯托站。
“這裡,”米德將軍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扼守著連接費城與北方的鐵路樞紐。根據最新的情報,南方的斯圖爾特將軍的騎兵部隊近一個月來,已經對這裡發動了超過五次試探性攻擊。他們想切斷我們的補給線。”
一名參謀官憂慮地開口:“將軍,我們部署在那裡的正規軍兵力不足,是否應該從後方調派援軍?”
另一名參謀立刻反對:“可一旦啟用非正規部隊……那些華人誌願兵,他們很多人甚至連基本的英文口令都聽不懂,讓他們去對抗南方最精銳的騎兵,這無異於謀殺!”
爭論聲中,米德將軍的腦海裡卻突然閃過康羅伊幾天前說過的一句話:“有時候,一把修理管道的扳手,也能敲響機會的大門。”他抬起頭,打斷了參謀們的爭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下令:“召康羅伊先生來見我。”
半小時後,康羅伊站在了米德將軍麵前。
米德沒有絲毫寒暄,開門見山:“我要一支先鋒,能像楔子一樣釘在布裡斯托,頂住南方騎兵至少兩次衝鋒。你能保證你的人做得到嗎?”
康羅伊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隨身的公文包裡取出了一份數據報表,遞了過去。
“將軍,這是過去三個月,華人誌願兵訓練營的綜合數據。他們的體能考核平均分,比同期入伍的正規步兵高出百分之十二;使用恩菲爾德步槍在三百碼距離上的射擊精度誤差,平均小於零點三密位。最重要的是,他們中的許多人,在大洋彼岸已經經曆過比這殘酷百倍的戰爭。”
康羅伊直視著米德將軍銳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他們不是一群走投無路的移民,將軍。他們是被一個舊時代流放的精銳。”
最終,米德將軍在那份任命文件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命令很簡單:即刻起,華人誌願兵獨立編為聯邦陸軍第九誌願旅,由布裡斯托方向前出,執行前線防禦任務。
風暴降臨前的夜晚總是異常的靜謐。
康羅伊獨自一人登上了城中那座巨大的差分機塔的頂層。
分析引擎核心發出的幽幽紅光,如同呼吸般掃過這座沉睡的城市,映照出下方無數仍在連夜運轉的小作坊與社區工坊,它們像龐大戰爭機器上的毛細血管,輸送著最後的能量。
他撥通了連接布裡斯托前線營地的加密電報線,冰冷的電流聲在耳邊嘶嘶作響。
他對著話筒,發出了最後的指令:“明日晨六點整,全隊換裝新配發的新式防寒作戰服,每人攜帶kii型速射槍及一百二十發定裝子彈。張天佑出任前線指揮官,行動代號‘星火’。”
掛斷通訊後,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濃厚的陰雲正從西邊的天際線迅速聚集,仿佛一塊巨大的黑色幕布,即將吞噬整個世界。
差分機塔的氣象監測單元已經給出了預測:未來七十二小時內,一股強烈的寒流將橫掃整個戰區。
而他所要的,恰恰就是這場所有人都認為的“不利天氣”。
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悄然駛離市區,車輪碾過濕滑的石板路,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車簾被一隻戴著蕾絲手套的手微微掀開,羅莎琳德·康羅伊望向差分機塔頂端的紅光,她手中緊緊握著一封尚未寄出的信,信封上的收件人,是亞伯拉罕·林肯總統的私人秘書。
夜風漸起,卷起街角的落葉,帶著一絲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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