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溫正在斷崖式下跌,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都像是被細密的冰針穿刺。
布裡斯托站外圍,鐵軌上凝結的白霜在稀薄的月光下泛著幽光,仿佛是通往冥府的路徑。
廢棄的磚窯堡壘內,空氣中彌漫著煤渣、乾稻草和槍油混合的奇異味道。
張天佑的命令早已傳遍了這支由三百名華人組成的北軍第九旅前鋒部隊,士兵們正用他們能找到的一切材料包裹槍管,防止金屬在零下八度的嚴寒中變得脆弱。
警戒口令在黑暗中低沉地傳遞,用的不是生硬的英語,而是他們熟悉的粵語,那柔和的聲調在這冰冷異鄉的夜晚,是唯一的慰藉。
一名剛滿十八歲的士兵,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湊到張天佑身邊,壓低了聲音,話語裡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迷茫:“長官,我還是不明白……我們為什麼要替這些白人的戰爭賣命?這麵星條旗,它跟我們有什麼關係?”
張天佑沒有立刻回答。
他沉默地望著陣地外,風雪還未降臨,但夜空陰沉得像是壓在心口的一塊巨石。
他抬起手,指向遠處黑暗中幾個微弱的光點,那裡是一個弗吉尼亞的小村莊。
“阿文,”他緩緩開口,聲音被寒風吹得有些沙啞,“你還記得嗎?上個月我們宿營的時候,屋頂漏了,是村裡的霍普金斯老太太,顫巍巍地爬上梯子幫我們補好的。你軍裝的袖口破了,是她那個叫艾米麗的孫女,拿了家裡最好的針線給你縫上的。她們開門時,沒有把我們當成怪物,也沒有嫌棄我們是黃皮膚。”
他收回手,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如刀:“這一仗,我們不是為了誰的國旗,也不是為了什麼狗屁的聯邦統一。我們是為了下一次我們敲門時,那扇門還會為我們打開。是為了讓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知道,我們不光會修鐵路、開礦山,我們還會用手裡的槍,保護那些善待我們的人。懂了嗎?”
年輕士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眼神裡的迷茫已經被一種堅毅所取代。
他握緊了手中的步槍,槍管上包裹的稻草,似乎也傳遞來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
與此同時,十幾英裡外的南軍營地裡,氣氛卻截然不同。
溫暖的帳篷內,爐火燒得正旺,約翰·卡特上校聽著偵察兵的彙報,臉上滿是輕蔑的笑容。
“報告上校,已探明北軍前鋒為一支華人部隊,人數約三百,盤踞在布裡斯托站東側的廢棄磚窯,裝備的是輕型步槍。”
“華人?”卡特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一巴掌拍在地圖上,震得燭火一陣搖晃,“哈哈!上帝真是待我不薄!我還以為要啃一塊硬骨頭,沒想到送來一群黃皮苦力!擊潰他們,這個消息足以讓北方的那些報紙三天都找不到北!”
他的副官,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兵,麵帶憂色地提醒道:“上校,天氣預報說今夜可能有暴風雪,而且華人部隊的戰鬥力……我們並不清楚。我認為還是應該謹慎行事,至少等暴風雪過去再……”
“謹慎?”卡特揮手打斷了他,語氣中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傲慢,“一群在亞熱帶種水稻的家夥,他們懂什麼叫雪地衝鋒嗎?我猜他們現在正縮在那個破窯裡,牙齒都在打顫!聽我命令,明日拂曉,騎兵主力從中央直接碾過去,步兵從兩翼包抄合圍。我要在太陽升起前結束戰鬥,我還要活捉他們的廚子回來,給我和我的軍官們跳一支家鄉的滑稽舞蹈!”
副官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把勸告咽了回去。
他知道,一旦傲慢占據了指揮官的大腦,任何理智的聲音都將顯得蒼白無力。
淩晨五點,天色依舊漆黑如墨。
卡特預料中的暴風雪如期而至,甚至比預想的還要猛烈。
雪片如同鋒利的刀子,夾雜著狂風,狠狠地抽打在每一個衝鋒士兵的臉上。
能見度不足十米,但這絲毫沒有動搖卡特的決心。
他親自率領兩千精銳,頂著風雪,向那座磚窯發起了進攻。
然而,當他們衝到陣地前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預想中的槍林彈雨並未出現,整個陣地空無一人,死一般寂靜,隻有風雪的呼嘯聲。
“他們逃跑了!”一名軍官興奮地喊道。
卡特心中一陣狂喜,被耍弄的憤怒瞬間被即將到來的勝利衝昏了頭腦。
他拔出指揮刀,向前一指:“懦夫!他們跑不遠!全速推進,追上他們!”
就在南軍的部隊毫無防備地湧入這片開闊地時,異變陡生!
陣地兩側原本平緩的山坡上,突然傳來了令人牙酸的機械摩擦聲。
緊接著,數十個裹著厚重帆布的巨大圓柱體,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從山坡上滾落下來!
這些圓柱體在滾動中散開,露出了裡麵包裹的巨石。
這根本不是人力推動,而是某種改裝過的蒸汽驅動裝置,賦予了滾石遠超自然下落的恐怖速度和力量!
轟鳴聲中,巨石夾雜著冰雪,如同遠古巨獸的鐵蹄,瞬間將南軍的隊形撕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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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餘輛輜重車被砸得粉碎,木屑與補給品漫天飛舞,士兵的慘叫聲被風雪和巨石的轟鳴聲徹底吞沒。
南軍的陣型瞬間大亂。
還沒等他們從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中反應過來,更致命的攻擊降臨了。
在他們前進道路兩側的涵洞和預先挖好的雪坑裡,無數槍口探了出來。
那不是他們熟悉的單發步槍,而是一種能發出“噠噠噠”連貫聲響的kii速射槍!
火舌在風雪中編織成一張死亡之網,但奇怪的是,子彈的目標並非騎在馬上的騎兵,而是他們胯下的戰馬!
精準而密集的射擊下,一匹匹戰馬發出痛苦的悲鳴,轟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