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料到,是等。”喬治抽出雪茄盒,銀製盒蓋碰撞的脆響讓所有人的目光集中過來。
他咬掉雪茄頭的動作很慢,像是在給思考留出時間,“當他們發現每次調整都剛好踩在我們布局的節奏點上,就會開始檢查自己的人——而我們需要的,就是他們自己撕開這道口子。”
黃誌遠的馬褂袖口擦過賬簿,帶起一頁泛黃的紙角。
他盯著喬治的側影,忽然笑了:“所以您讓我把華工信貸社的賬目做成明牌,就是要讓倫敦的審計員急得跳腳?”
“他們越急,破綻就越多。”喬治劃亮火柴,橙紅色的火光在他瞳孔裡跳動,“亨利,調閱近三個月所有跨境電報審批記錄。重點標記財政部助理秘書的經手件。”
亨利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全息投影裡立刻跳出一長串名字。
當“查爾斯·梅特蘭”這個名字以高亮紅點閃爍時,埃默裡吹了聲低低的口哨:“每周三下午三點,向利物浦‘玫瑰洗衣店’發加密信——這時間選得妙啊,正好是財政部茶歇時間,誰會注意一個助理秘書去郵局?”
“玫瑰洗衣店。”喬治重複這個名字,雪茄灰簌簌落在“聖殿騎士團”的關鍵詞上,“斯塔瑞克的老巢。”他轉向埃默裡,後者已經摘下禮帽夾在臂彎,眼底躍動著興奮的光,“聯係羅莎琳德小姐,就說海軍部需要配合一次‘反間諜調查’——要趕在明天天亮前。”
埃默裡的手指在胸前畫了個虛虛的十字:“願上帝保佑梅特蘭先生的襯衫夠乾淨。”他出門時帶起的風掀動了桌上的報紙,頭版照片裡舉橫幅的華工們正對著空氣“呐喊”。
突擊搜查發生在淩晨四點。
當埃默裡的電報傳回時,金庫裡的掛鐘剛敲過五下。
黃誌遠捏著電報紙的手微微發抖,墨跡在“查獲二十根金條”“密碼本夾在《聖經》第137頁”這些字上暈開:“林肯先生的辦公室已經來電話了,說要借這個由頭徹查財政部親英派。”
“他們要的是體麵下台的台階。”喬治把雪茄按滅在銅製煙灰缸裡,煙灰呈完美的螺旋狀,“而我們,給了他們一把能捅穿老底的刀。”
罷工第十天的倫敦照會送來時,紐約港的霧還沒散。
喬治站在黎明工業總部的落地窗前,看著英國太平洋輪船公司的貨輪終於起錨,煙囪裡冒出的黑煙在灰色天幕上拉出長痕。
簽字儀式在市政廳舉行,當英國公使的羽毛筆落下時,威廉·奧布萊恩擠在記者堆裡,工裝褲膝蓋處的補丁在閃光燈下格外顯眼——他特意沒換衣服。
“康羅伊先生,您認為這次勝利的關鍵是什麼?”《費城問詢報》的女記者舉著鵝毛筆,眼睛亮得像星子。
喬治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後排一個穿靛藍粗布衫的女孩身上。
她正踮腳夠著看桌上的文件,發辮上沾著機油,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磨損的邊緣——那是上周在工地修蒸汽泵的華工女孩,昨天剛被提拔為工段長。
“真正讓我驕傲的,不是贏了多少金幣。”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大廳裡回蕩,“而是看見一個華工女孩站在蒸汽泵前說‘這是我修的’。”
當晚的紐約唐人街像被點燃的爆竹。
黃誌遠站在“同福樓”的二樓陽台,看著孩子們舉著寫有“先鋒公司”的紙燈籠跑過青石板路,竹篾骨架在火光裡透出暖黃的光暈。
街角的爆竹攤炸開時,他看見喬治的馬車停在街口,車窗半開,詹尼的手搭在他臂彎上,兩個人的影子被火光拉得很長。
“要過去嗎?”詹尼輕聲問。
喬治搖了搖頭。
馬車繼續向前,經過寫著“勞工神聖”的橫幅時,他掀開車簾,望著那些舉燈籠的孩子——他們的影子裡,仿佛已經有鐵軌在延伸。
深夜的辦公室飄著冷咖啡的香氣。
喬治打開鉛盒時,李雪瑩繪製的南京金庫圖在台燈下展開,墨跡裡還帶著南方梅雨季的潮氣。
他指尖撫過圖上的密語,突然聽見差分機發出低頻提示音——那是中國市場的警報。
“白銀流動異常。”艾薩克的電報不知何時放在桌上,“慈禧在熔毀庫銀填軍費。”
喬治的鋼筆尖懸在長江入海口上方,停頓三秒後,重重畫下一個紅點。
墨水滲進紙紋的聲音很輕,卻像鐵軌撞擊的轟鳴。
他寫下的指令在台燈下泛著幽光:“通知黃誌遠,準備‘鍍金神座’第二階段——我們要把中國的鎖鏈,鍛造成自己的軌道。”
窗外的晨光開始漫過窗台,遠處的鐘樓還未敲響。
但喬治知道,在更東邊的海平線上,已經有蒸汽錘的轟鳴響起——那是新的鐵軌在生長的聲音,帶著鐵鏽味的、滾燙的、屬於這個時代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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