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市深處,陰冷潮濕。林凡與蘇妙循著“星塵”的指引,避開幾波不懷好意的窺探,來到一處位於岩壁裂縫後的隱秘石穴。穴內空無一物,唯有中央地麵上,嵌著一塊拳頭大小、通體剔透、內部仿佛有氤氳魂光流轉的晶石,正是煉製“養魂丹”的主藥——凝魂水晶。
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林凡以“蝕”力精巧地剝離了水晶與周圍岩石的能量連接,未損其分毫靈性。收取水晶後,兩人並未久留,迅速離開了這危機四伏的鬼哭澗,借著夜色掩護,返回廢礦場石室。
王鐵柱見二人平安歸來,還帶回了所需藥材,自是歡喜。林凡當即開爐,以離火殿所學結合《蝕天密錄》中的丹道精要,耗費一日功夫,終成三粒珠圓玉潤、丹蘊魂霞的養魂丹。
蘇妙服下丹藥,精純藥力化開,滋養受損神魂,臉上最後一絲憔悴也漸漸褪去,氣息愈發圓融飽滿,冰魄靈力流轉間,隱隱有突破之兆。
待她調息完畢,狀態臻至巔峰,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那隻來自三百年前、名為“星塵”的機械甲蟲上。它靜靜趴在林凡掌心的鐵盒中,暗金色的甲殼在石室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它說……信息庫部分加密,需要特定條件或更高權限才能解鎖。”林凡沉吟道,“或許,我們可以嘗試提供一些能量,或者……共鳴?”
他想到了識海中的【天道殘骸】與懷中完整的《蝕天密錄》。
“試試看。”蘇妙點頭,她也對這承載著上古秘辛的造物充滿好奇。
林凡深吸一口氣,將鐵盒置於石桌。他先是運轉《蝕天密錄》功法,精純的“蝕”力如同溫順的溪流,緩緩注入“星塵”體內。甲蟲複眼紅芒微閃,似乎頗為受用,但並未有更多反應。
接著,林凡集中精神,引動識海中那鏽跡斑斑的【天道殘骸】碎片,試圖與“星塵”建立更深層次的連接。這一次,“星塵”的反應劇烈了許多!它猛地振翅飛起,懸浮在半空,甲殼上那些細微的紋路次第亮起,發出低沉的嗡鳴,與【天道殘骸】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檢測到核心權限波動……關聯性確認……符合最高信息解密條件……】
【載入最終記錄影像……‘鑄道’計劃……】
冰冷的機械音在林凡腦海響起的同時,“星塵”複眼中投射出兩道凝練的光束,在石室空中交織,形成了一幅清晰而令人心神震撼的動態影像——
那是一片浩瀚無垠的虛空,背景是破碎的星辰與燃燒的星艦殘骸,顯然是一場大戰之後的慘烈戰場。殘存的、身著與“逆天盟”地宮風格類似服飾的修士們,聚集在一座巨大的、由無數齒輪和管道構成的環形平台周圍。他們大多帶傷,衣衫襤褸,神色疲憊,但眼中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與悲壯。
平台中央,並非什麼煉器爐鼎,而是一個不斷旋轉、吞噬著周圍光線的、如同黑洞般的能量漩渦!漩渦中心,隱約可見一個極其複雜、由無數規則線條構成的、殘缺不全的……“模型”?那模型散發的氣息,讓林凡瞬間認出——正是【天道殘骸】的雛形!
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枯槁,但眼神如同燃燒星辰的老者,立於平台最高處,聲音嘶啞卻傳遍虛空:
“同道們!‘觀察者’的收割艦隊即將抵達!此方天地,已至最後時刻!”
“常規之法,已無法抗衡!唯有用我們的血肉,我們的神魂,我們的道!去鑄造一件能撕裂其規則,能為其帶來‘鏽蝕’與‘終結’的兵器!”
“此兵,名‘逆命之鑰’!它將承載我界最後的不屈,穿破虛空,尋找渺茫的希望!”
“或許我們看不到那一天,但後來者……當握住這‘鑰匙’時,當知我輩……寧為鏽塵,不為資糧!”
“鑄道!鑄道!鑄道!”殘存的修士們發出震天動地的怒吼,沒有絲毫猶豫。
下一刻,令林凡與蘇妙靈魂顫栗的一幕發生了!
隻見那老者率先化作一道流光,義無反顧地投入了中央那黑洞般的能量漩渦!他的血肉、他的神魂、他畢生的修為與道則,在投入的瞬間便被那恐怖的漩渦碾碎、重構,化為一絲絲暗沉如鐵鏽的奇異能量,融入那殘缺的“模型”之中!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成千上萬的修士,如同撲火的飛蛾,前仆後繼地投身於那毀滅與創造並存的漩渦!有壯碩的體修咆哮著崩解肉身,有飄逸的劍修碎裂本命飛劍融入其中,有擅長陣法的修士燃燒神魂勾勒最終符文……男女老少,修為高低不同,此刻卻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以自身的一切,為後來者鑄造一把可能根本用不上的、反抗的“鑰匙”!
虛空之中,沒有慘叫,隻有一聲聲決絕的“鑄道”呐喊,以及那“鑰匙”模型在無數犧牲下,逐漸凝聚、成型,鏽跡斑斑,卻散發著令虛空都為之震顫的“逆規則”波動!
影像飛速流轉,最終定格在最後一批修士投身漩渦,那初步成型的【天道殘骸】爆發出無儘鏽色光芒,撕裂虛空,遁入未知之地的畫麵。而在那最後一批赴死者中,有一個麵容剛毅、眼神決絕的青年修士,在投入漩渦前,似乎心有所感,回頭望了一眼,那眼神中,帶著無儘的不舍與期盼。
看到這個青年修士的瞬間,蘇妙如遭雷擊,嬌軀猛地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雪!她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指向影像中那張定格的臉龐,聲音帶著無法抑製的哭腔與難以置信的驚駭:
“那……那是……我蘇家祖祠供奉的……太……太祖師蘇擎蒼!他……他竟然是……”
她的話語哽在喉間,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唯有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臉頰滑落。
原來,她蘇家的先祖,並非尋常隕落,而是這“鑄道”計劃中,以血肉神魂鑄造【天道殘骸】的萬千英烈之一!她追尋的飛升真相,她背負的血海深仇,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已與這“鏽蝕”的命運緊密相連!
林凡也震撼無言,隻覺得懷中那冰冷的《蝕天密錄》和識海中的碎片,此刻重若山嶽。這並非簡單的傳承,而是承載了一個文明、一個時代最後的掙紮與希望!
石室內,一片死寂。唯有“星塵”投射的光影緩緩消散,以及蘇妙壓抑不住的、低低的啜泣聲。
良久,林凡緩緩伸出手,輕輕按在蘇妙微微顫抖的肩上。
“他們未曾鏽死,”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仿佛帶著那些英烈的意誌,“他們化作了鏽痕,烙印在了這虛假的天道上。而我們,要做的就是讓這鏽痕……不斷擴大,直至將其徹底蝕穿!”
蘇妙抬起淚眼,看著林凡那沉靜卻仿佛燃燒著鏽色火焰的眸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心中的悲痛與震撼,化為了更加決絕的力量。
血鏽鑄道,薪火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