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老宅的穿堂風卷著槐樹葉,在青石板上打著旋兒。
蘇老太太跪在觀音像前,手裡的紫檀佛珠突然“啪”地繃斷,一百零八顆菩提子滾得滿地都是,有七顆撞在供桌腿上,彈起半尺高。
“阿彌陀佛……”
老太太的聲音抖得像秋風中的殘葉,她佝僂著身子去撿珠子,銀簪在鬢角晃出細碎的光。
當指尖觸到第三十二顆菩提子時,正廳的雕花木門被風撞開,門環撞在門臼裡發出鐘鳴般的巨響。
雷烈攥著半塊龍形玉佩從西廂房出來,掌心的溫度讓玉質微微發燙。
他剛解開玉佩與潛龍符的共鳴,就看見老太太僵在滿地菩提子中間,後頸的褶皺裡滲著冷汗。
“出事了?”
雷烈的聲音比院角的石井欄還涼。
他注意到老太太的三寸金蓮正無意識地碾著顆菩提子,那是蘇家祖傳的規矩——隻有大禍臨頭時才會碾碎法器。
老太太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枯瘦的手指陷進他的肱二頭肌:“清依……清依被人擄走了!”
她的假牙在齒間打顫,涎水順著嘴角的皺紋往下淌,“是九商盟的人,我看見他們的車了,黑色的,車牌上有個‘崔’字!”
雷烈的瞳孔驟然收縮。
昨夜蘇清依還坐在燈下給他縫補襯衫,針腳歪歪扭扭像條小蛇,卻比任何防彈衣都讓他覺得踏實。
他摸向後腰的“破陣”,軍刀的寒氣透過粗布襯衫滲出來,在皮膚上烙出冰痕。
“您看清楚了?”
雷烈彎腰時,脊柱裡的鎢鋼彈頭突然灼痛起來,像有把燒紅的錐子在第三腰椎裡攪動。
他想起三小時前,石敢當在潛龍符裡說的話——崔家豢養的獒犬最近總在蘇家後巷轉悠。
“院牆上有爪痕!”
老太太拽著他往後院走,纏足的小腳在青石板上崴出奇怪的腳印,“那些畜生把月季花叢都刨了,泥裡還有清依的銀鐲子,是她十六歲生辰我送的那隻!”
月亮門後的西牆果然布滿了深褐色的爪印,最深的一道有三寸長,邊緣還掛著灰褐色的狗毛。
被刨翻的花圃裡,半隻鏨花銀鐲陷在濕泥裡,搭扣處的蘭花紋正是蘇清依最愛的樣式。
雷烈撿起銀鐲時,指腹觸到處細小的齒痕。
崔家的獒犬他見過,在三年前的玄甲衛馴犬場,那些畜生的獠牙能咬穿三毫米厚的鋼板。
他突然想起蘇清依的脖頸,那裡的皮膚比上等宣紙還細膩。
“他們要什麼?”
雷烈將銀鐲揣進內兜,軍刀的刀柄在掌心硌出紅痕。
老太太從袖管裡摸出張揉皺的宣紙,墨跡在雨水中暈成黑團:“他們要你用那半塊龍佩換,說在……在碼頭倉庫,亥時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