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俘營舊址的斷牆爬滿枯藤,像無數隻乾枯的手指抓著殘垣。
穿白大褂的女人就站在鏽跡斑斑的鐵籠前,白大褂下擺沾著三滴暗褐色的汙漬,在慘淡的日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雷烈?”
她的聲音像浸過冰水的棉線,輕柔卻帶著刺骨的寒意。
右手腕輕轉間,玻璃瓶在空中劃出道弧線,精準落在雷烈腳邊,裡麵的墨綠色藥劑泛著油光,像極了九商盟實驗室裡那些浸泡著臟器的溶液。
雷烈的“破陣”已悄然出鞘,刀身映出女人口罩上方的眼睛。
那雙眼的瞳孔邊緣泛著淡淡的金芒,與凍土深處銅鏡裡的自己如出一轍。
他突然想起石敢當曾說過的話——玄甲衛的醫官都有種辨識血脈的異能。
“這瓶‘靜龍液’能讓彈頭休眠七日。”
女人的指尖在白大褂口袋裡輕輕點動,那是玄甲衛特有的計數暗號,“但副作用會讓你暫時失去戰力,就像被抽走了脊柱裡的龍氣。”
蘇清依的目光突然凝固在女人袖口。
白大褂遮掩的皓腕上,一朵朱砂梅花紋身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花瓣的紋路與爺爺日記夾著的老照片完全重合。
那張泛黃的照片裡,穿玄甲衛製服的女子站在臥龍關的烽火台上,同樣的位置也開著朵一模一樣的梅花。
“林素?”
蘇清依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爺爺手劄裡那個被蟲蛀得隻剩半截的名字突然清晰起來——當年在戰俘營失蹤的醫官,正是以梅花紋身作為標記。
女人突然輕笑出聲,口罩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蘇家的小姑娘記性不錯。”
她緩緩摘下麵罩,左臉從眉骨到下頜的疤痕突然暴露在日光下,疤痕邊緣的皮膚呈現出奇異的鱗片狀,與雷烈鎖骨處最深的那道舊傷有著驚人的相似。
雷烈的脊柱突然傳來鑽心的灼痛。
那顆嵌在第三腰椎的彈頭正在瘋狂跳動,仿佛要衝破皮肉與眼前的女人產生共鳴。
他死死盯著那道疤痕,記憶深處某個被戰火塵封的畫麵突然浮現——父親病床前那張泛黃的合影裡,年輕的醫官左臉就有一塊淡紅色的印記。
“二十年前臥龍關,是我給你爹換的藥。”
女人的指尖輕撫過疤痕,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易碎的瓷器,“當時他後心插著三枚鎮魂鐵彈頭,我用蘇家的‘換血術’才保住他的性命,代價是……”
她突然停頓,白大褂下的肩膀微微起伏。
蘇清依注意到她大褂第二顆紐扣是特製的玄鐵所鑄,上麵的玄鳥紋缺了右翼,正是玄甲衛醫官的專屬標識。
“代價是我成了九商盟的通緝犯。”
女人的聲音陡然轉冷,疤痕在日光下泛著青紫色,“他們以為毀掉所有知情的醫官,就能掩蓋用戰俘煉彈頭的秘密。”
雷烈的刀突然向前遞出三寸,刀尖停在女人咽喉前的虛空。
“我憑什麼信你?”
他想起石敢當從死士牙縫裡掏出的羊皮紙,上麵記載的醫官叛逃名單裡,林素的名字被紅筆圈了七次。
女人突然解開白大褂的腰帶,露出裡麵的玄甲衛製式內襯。
左胸的口袋繡著半朵殘缺的梅花,與雷烈在凍土鐵箱裡找到的製服紋樣完全吻合。
“這是戰尊親賜的信物,當年你爹就是憑著這個認出我。”
蘇清依突然按住雷烈的手腕。
爺爺日記裡那段模糊的記載突然清晰——“戊寅年冬,素攜半梅紋衣救嘯天於危局,以疤痕為記”。